第三十五回酒肆遇三老
那人道聽法正說“盛世”，他說道：“盛世？是何人的盛世？你看這裏做買做賣的，飯館酒肆，都生意興隆的不得了。那可隻是一小部分人呐。聽客官口音像是荊襄一帶的人士，怕也是要在此地做些貿易之類的吧”。
法正點點頭，“先生，你說隻是一小部分是什麼意思呢，那一大部分的人又是何種境況呢？”。那人道：“客官，民不聊生啊”。法正頗為吃驚，誰也不會想到在如此盛況之下，他會說出民不聊生幾個自來。那人接著說：“這河東郡自古就是以農耕為業，百姓安樂，民風淳樸。自從此地建成為南市，韃子南蠻都來了，把本地的風氣也帶壞了”。“哦，”法正問道：“何以見得呢？”。那人道：“學館的生員們去了大半，都說讀書無用，紛紛回去，都做起了買賣。就連世代耕田的農夫也棄土地於不顧，而擺攤設點去了。幾歲的孩童就學那胡人樣，拿著弓彈玩耍，婦女們也學穿胡服，穿起了長褲，還沒有袍裙遮蓋，簡直是有傷風化。這些人雖不上進了，卻還是過得去的。借著有官府衙門口的親戚朋友，或是使上錢的，總能得到些機會。可還有那更多人，就是些平頭百姓，學業沒有了，田地荒廢了，買賣也賠本了。沒有辦法就做起了雞鳴狗盜之事，更有甚者，逼著自己家的少婦長女為娼妓呀。在下曾數次奏請本縣縣令大人為續長業計，必須要官辦學館，並且鼓勵那些聰敏的年輕人回去讀書，鼓勵那些無計經商的百姓回去種田。可是次次有如泥牛入海，不見了蹤影，根本無人理會這種事啊”。
法正道，“哦，官府因何不理呢？”。那人回，“之前我也想不明白是為何。後來才聽說州府早有令，各縣繳納稅金的兩成可以返還各縣，由縣令自行支配。再後來又聽說要俸錢自給，州府庫不再發放。各縣隻要湊足了上繳州府的稅金和各項開支，下剩多得的都可留作自用啊，這便是多得多少就可進自己腰包多少”。
法正點點頭，然後問，“先生，即便這些，也不至使你要流落在酒肆間呀。再者，你怎說那些過得去的就是靠了官府衙門口的親戚朋友或是使上錢的呢？他麼就不能是些有能為的人嗎”。那人接著說：“有能為的？有能為的，我就認識一個，現在也是身無分文，一家苦度時光。他靠自己能為賺得的醬菜鋪子被官府封了，轉而給了不知什麼人。客官，如今縣衙為了多收入些，也下了一道令給縣鄉三老，鄉長，亭長，裏長等等所有大小官員，凡是縣裏可以決定廢用升遷的，都要根據他們所在治內的收入情況，實行能者上，庸者下。在下便是庸者，兒被免去了職務，要自謀生路了”。
“哦”，法正這才明白。那人又說：“用縣令大人的話講，似我這等隻會動筆杆子和耍嘴皮子的人，是百無一用，隻能增加朝廷的負擔。我確實也做不了其他的事，在此賣弄些文字，以茲家用吧”。法正又問：“那何人替代於你呢？”。那人道：“自是有錢的能人”。法正道：“他可是德才兼備，有威望之輩？”。那人道：“他有的是財，錢財的才，也有的是得，得到的得。本是投機鑽營之輩，如今位列鄉紳”。法正道：“唉，先生在此酒肆賣文字，也不是長久之計呐”。那人道：“恩，我也顧不得長久之計了，家中尚有四個子女，一個病妻。掙一天的錢，他們就一天有飯吃。如若不然，就要眼睜睜餓死了”。
法正頗感傷懷，又問道：“那些也無有文字，也無有片瓦可賣的人家又是如何呢？”。那人道：“做不了偷雞摸狗，男盜女娼之事的人家都去他鄉投親靠友了”。他們還正說呢，突然有人跑來，到了侍從身邊，看到法正，馬上跪倒：“從事大人，縣令正到處找您呢，不知您在此處。小的馬上回稟，請縣令來接您回去”。那位曾經的三樓老愣住了，一聽從事大人，他也站起來了。法正一板麵孔，“怎麼，你家縣令有事嗎？”。當差的忙道：“從事大人，我家縣令想要請您和太守大人一處遊玩之地”。法正說了聲“好吧，我隨你去吧”，起身就要走，看了一眼那人，對侍從說：“給先生重重的賞錢”。侍從也是個機靈的，對那人道：“你就在此處等。過會兒我來給你送錢”。那人怔怔地看著他們走了，也不知這位從事究竟是哪一位。
法正今日裏在子虛也想要學那日，自己獨自去打探一番。他和兩個侍從信步兒來到了街上，剛吃過午飯的時間，也沒什麼人在街上溜達。侍從去找了幾個人打問，何處最是繁華，結果都說是金盛市後麵的一條街巷。三人轉至此處，這麼一看，才發現是一條煙花柳巷。法正本欲返回，但侍從一旁提醒，“大人，此種地方才最能得知很多事情的真相啊”。法正想了想，也隻好進去查看一番。他們來在一個看上去頗具規模的地方。
老鴇兒一見客人來，忙就上來搭腔，“幾位爺，大駕光臨，我們真是榮幸啊。您三位”。侍從馬上打斷她，“我們就是想吃杯茶而已”。那老鴇兒笑著說：“吃茶啊。這位爺，您知道我們這裏的茶可是貴的”。侍從道：“憑管你多貴，我們要好的”。老鴇兒道了一聲，“是了，我叫姑娘們伺候著，上香茶”。法正偷眼看那老鴇兒，年紀可不大，細條條的身材，再往臉上看，也是生的十分的俊俏，且眉宇間透著那麼股聰慧勁兒。法正衝著侍從使了個顏色，侍從對鴇兒道：“不用叫姑娘了。就請媽媽你陪著我們吃茶，如何？”。鴇兒一聽，“叫我？”。侍從道：“是啊，至於錢嘛，你按最高的要”。鴇兒一聽這話，倒也放了心，“好吧，幾位，先樓上請，我少時安排一下就來”。法正三人進了一間房，坐下吃著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