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王妃用心思
且說那漢營之中，因其氣勢龐大，兵多將廣，所以似乎有些大意，不是十分在乎尺寸的光陰。他們本該想到唐軍在偷襲成攻後，趁夜當有其他舉動，但卻並不以為然，堅信唐軍這區區不到二十萬的人馬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盤中之餐，且讓他們去折騰，但戰機一旦失去，便不再有了。正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關鍵的幾招走錯了便是萬裏乾坤將要倒轉過來。
其實要說所有人此時都犯了糊塗，卻也冤枉了幾位。那夜法正和諸葛瞻下帳之後，並沒有散去，依舊一道議事，法正道:“諸葛軍師，依你看，何人當為元帥呀。選帥不慎，貽誤了戰機，吾等也不是沒有敗的可能呀”。諸葛瞻點點頭，“軍師副帥所言甚是，隻是這合適之人未必是王爺的中意之人。老王爺不許，也是枉然呐”。法正道:“老王爺豈有不明白的道理?這關乎漢之興衰分合，王爺斷斷不該有私慮吧”。諸葛瞻道:“當局者迷。法軍師難道不曾看出老王爺的心事嗎?以王爺的年紀，怕是要多想到自己的身前身後事了”。法正直搖頭:“那我等身為臣子，也該拚死諫君呐”。諸葛瞻道:“隻怕是拚上個死，君也不訥諫呀。老王爺以為我等不忠，反而不美。不如你我與文遠和伯約將軍商議破敵之策，走在王爺前麵，替我主想全了做到了也就罷了。不要針尖對麥芒吧”。法正道:“難道諸葛軍師不見那梅嫵是何等樣人嗎?他確有些個本領不假，可她驕橫跋扈，行為草率，眼空四海，剛愎自用，這等樣人為大將尚且需用之謹慎，怎可將司管我百萬之眾的帥位給她呢?”。諸葛瞻打趣道:“法軍師怎麼偏偏同郡主過不去呢?莫不是怕保不住你這副帥的位子嗎?”。法正答:“你說笑了。我豈是同郡主過不去?郡主身大袖長，本就該留在內宮，陪伴王妃。即便是擅戰，也就該比比樣子就是了。若郡主真是有雄才大略，我也甘服了，可她偏偏不是。郡主若得了帥位，真真是我漢軍之大不幸也”，說著法正竟發出悲啼聲。諸葛瞻見狀，言道:“法軍師不要太憂慮了，我等明天聯奏便是。不知文遠和伯約將軍現在作何?”。法正道:“正是，他們查看糧草輜重，也該回來了。我們去營門口候著，與他們計議便是”。
這裏法正和諸葛瞻忙乎商討，別人也不閑著。散帳之後，張召便去求見王妃。黑夜之間求見，王妃知有大事，不敢輕慢，一麵侍侯王爺吃藥休息，看王爺睡下了，安慰幾句，便說和丫環們有事先告退，命隨行的宦者侍陪。王妃來至前廳，與張召見過。王妃言道:“子布老先生來此找我，是何事呀?”。張召跪倒在地，“王妃娘娘，老臣乃是為郡主而來呀”，他說得懇切，又行此大禮，再一說又是與嫵兒相關，王妃不由得精神一振。上次劉封作了元帥，王妃心裏就是一萬個不痛快，她本欲與那法正一起在關羽麵前保舉嫵兒，可誰想那法正偏是個吃生米兒的主。王妃隻覺得自己形單影孤，難以撐上嫵兒一把。嫵兒也是不乖的，明明在自已麵前，講好了聽從父母的安排，臨到頭怎就變了，又推出個劉封來。想想也難怪嫵兒那般作，老人兒裏除了張召，竟沒人保薦於他，隻怕坐了帥位也不穩，搞不好落得個劉封的下場。看現如今這事情是瞬息萬變的，王妃也不好說什麼。此刻間張召找來，她倒是又燃起一點希望，對張召說道:“子布老先生坐下講話”。張召起身，坐下，言道:“王妃，這帥位讓不得旁的人呀，伯約雖是幹國的良將，但他畢竟同漢劉和關王爺的宗室無關。這選帥不僅僅是關乎破之唐之事。王妃請想，以我漢軍之師滅唐不過是數日間的事，而這之後坐帥位之人可就是扼著我漢劉江山的哽嗓咽喉。若不是宗室之人，我主萬歲和老王爺豈不是成了空中樓閣嗎?”。王妃聽了一驚，言道:“張老先生，你且回去歇著吧。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張召退去，王妃的心裏又像是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王妃回到寢帳，看看王爺剛剛入睡，鼾聲微微，知是藥性所致。王妃便坐在床邊，想著心事，等著王爺醒來。自關羽染病以來，為了養病，作息習慣也改了。夜裏晚飯前服下藥，飯後早早睡下，但也就過上一個半時辰的時間就要醒來。今日裏王妃隻因心中有事，便覺時光煎熬。感覺過了很長時間，終於老王爺發出輕歎，睜開眼睛了。她才發現王爺額頭竟是濕澿澿的，黃豆大的汗粒直往下落。王妃趕忙拿起帕子擦拭，心疼得了得，問道:“王爺敢莫是作什麼夢了?”。關羽半躺半臥，說道：“哎，軍中不可一日無帥呀”。王妃一聽關羽倒是主動提到她想要說的事情上來。可不是嘛，關羽比她更為此事揪心。王妃趁機問道:“老王爺說得極是，明天一定要把這幅重擔子卸下去，該讓那年富力強的人挑起得才是，不知各位將軍們誰堪此位呀”。關羽點點頭，“誰堪此位呀。魏延死了，劉封重傷。你說誰堪此位呐”。“啊，王爺問我。我是個婦道之人，不懂這些。隻是知道一點，一定要是與王爺一心的人”。關羽道:“那誰是與我一心之人呐?”。王妃道:“各位將軍是不是一心，我難猜難斷。但知一件，自己的親骨肉總不會的是和爹娘二心的”。關羽清楚王妃說的便是嫵兒，“你又來了，嫵兒是個女孩子家，怎麼能讓他擔這麼重的擔子，這帥位可非同兒戲呀。再者說來，眾將不服又當如何?”。王妃是極聰明的人。她聽關羽這話裏並無反對的意思，隻是有所顧慮。既然如此，自己給加把勁兒，還是有希望的。想到此，王妃一邊端過宦者送進的藥，一邊說:“王爺瞧您說的，嫵兒的本領哪個敢不服，若真有不服的，那肯定要麼是忌賢妒能，要麼就是覬覦這元帥的位子，自己有不臣之心”。王妃這話也確是說得重了些，關羽斥道:“胡言”，王妃住了話，拿起湯匙給王爺喂藥。關羽又是打一唉聲，咽下一口，卻不肯再吃了。王妃看出他的心思，定是為要不要立嫵兒為帥而左右為難，不過此時聰明的王妃還真就想錯了。關羽老王爺真不愧是漢劉江山的脊梁，他全然沒有顧及私情，並不曾想著誰與自己一心。方才與王妃所言所答也不過隨口說說。王爺早已想好自己的主意，心裏已定下薑維是個不二人選。他所擔心的也是將帥不和，就怕嫵兒不服高人。知女莫若父，雲長與嫵兒相處的時日雖不多，但他已捉摸出了他這女兒的性格。真肖似自己當年，英雄了得，卻忒意得驕傲了。不勵煉勵煉，還真要吃大虧呀。可是王爺這心思，王妃哪裏曉得。她隻道王爺同她一樣，想著要關門的香火旺，人高貴，自己這後頭幾年也免得流離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