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惜從那個小楊的人手中接過衣服,淡淡道謝:“多謝了。”
他沒好氣地抱怨:“穿個衣服這麼講究,你這種布料讓我跑了大半個卞城。好不容易才能找到,大戶人家就是麻煩。”
她冷淡的看著他:“如果你當初有把我的包袱一並帶來也就不必跑這麼辛苦。”
“哼,那種女人玩意我們才不拿,你來到現在我們可是好吃好喝沒虐待過你,當囚犯當到你這樣的該偷笑了。”小楊反駁完,匆匆出門。
安可惜手指撫摸著手中的布料。這布料在卞城並不好找,買到它實在是不容易,但是她要這套衣服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穿,以前行軍打仗個把月沒換洗她都不覺得髒,她不過是將自己的消息通報到外麵去而已。
但……從布莊買到這鮮有人購買的衣服,隻不過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尚蓋讚現在一定忙於四處尋訪她的下落,是否能發現這一點小小的蛛絲馬跡,從而找到她的所在呢?這是一個勝算不大的搏注啊。
萬竹氣喘籲籲地追上了尚蓋讚:“主子,孫府附近有三家布莊,都說昨天有個個子高大,膚色黝黑,口音好像外鄉人的男子去買布製衣,其中一間比較大的布店幫他連夜製了一套女裝,尺寸款式就在這裏。”
接過單子隨意一瞥,瞳眸立刻凝注在其中的尺寸上。
萬竹發現他的神情有了微妙的變化,就好像是發現獵物之後的激動,急忙問:“主子,這衣服說明什麼了嗎?”
“這尺寸正是惜兒的沒錯。”而且惜兒平日要武劍,款式比其它女子簡單,這布料也是次於官布的上好布料。
“可是,也許是府內有人剛好與夫人體形一般?”萬竹還不敢確定這個消息背後的答案是否與安可惜有關,盡管他更加熱切地期待。
尚蓋讚無聲一笑,五指捏緊手中的單,堅定地搖頭:“錯不了,惜兒就在孫府之中!”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沒自救而是透過衣服來給他傳達信息,那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無法反抗,被人製住了,但以惜兒的身手,一人解決掉十個人以上都沒有問題,那就剩另外一種,就是她知道綁架她的是誰,傳達信息就是為了讓他帶人,把那些人一鍋端,他的惜兒,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呢。
孫英送走尚蓋讚,匆匆來到後麵庭園深處的一間小院門口,敲了幾下,院門一開,開門的人正是小楊。
“少將軍。”小楊咧著嘴笑,“我們老大正說要去找你。”
“即使在我府裏也不要四處走動,尚蓋讚剛剛來過。”孫英表情嚴峻,邁步走進去。
迎麵正室裏走出那個虎臉男子,孫英說:“你們現在立刻離開這裏。”
“為什麼?”男子問,“孫將軍怕我們給你惹麻煩?”
“剛才尚蓋讚已經來我這裏試探過了,他說他知道你們已經入了城,隻不過還沒有找到你們罷了,你們在我這裏多留一日就多一分危險,所以必須馬上離開。”孫英感覺尚蓋讚已經懷疑自己了。
“我們現在不能走。”身為老大的男子搖頭,“孫將軍答應我們的事情還沒有辦到,不能無功而返。”他急得頓足。
“我答應你們的事清自然會做到,但是不能急於一時,你們隻顧眼前利益,隻怕會全軍覆沒於此!”孫英更急。
“身為卞城守將,難道你還怕尚蓋讚那個外來人?”虎臉男子輕蔑嘲諷。
孫英麵冷薄怒:“你別激我,我雖然不怕尚蓋讚,但他是陛下的特使,身受皇命,剛才已經逼得我交出調軍虎符,好在我事先早有準備,給了他個假的,但若是他突然要強行搜府,我可保不住你們。”
“這是威脅嗎?”虎臉男子冷笑,“孫將軍,你們家兩代都和我有交情,做的那些事我手中也有不少證據,你若是翻臉,可別怪我不客氣。”
“蕭虎!你要識時務!”孫英大怒:“我若是現在一聲號令,把你們捆綁在這裏,立刻斬首,然後上報朝廷說,你們與我軍發生激戰後被全數殲滅,任憑你有多少要挾我的東西,還有能耐使出來嗎?”
“別以為我們在海上搏殺的人在陸地就成了蟲子了。”蕭虎哈哈一笑,大喝一聲,“來啊!”就見從幾個堂屋中竄出十七,八道人影,都亮著刀劍,氣勢洶洶地逼視孫英。
他大為震怒:“你想做什麼?在我的府裏還敢挾持我嗎?”
“隻想請少將軍說話算話。”蕭虎抱臂胸前,笑道,“不如這樣吧,你若是害怕,就帶我去見尚蓋讚,我和他聊聊。”
“你見尚蓋讚?”孫英一愣,“你見他做什麼?他會立刻殺了你!”
“那也未必。既然你不讓我見京城裏那位大人物,我隻能先顧眼前了。聽說尚蓋讚是陛下的親信,說不定我可以和他談談條件。”
“哼,別作夢了,尚蓋讚那種人眼高於頂,他才不會和你談條件。至於當今陛下,也未必能保得住他的寶座多久,等日後……反正你要是現在見尚蓋讚,就等著腦袋落地之後再後悔吧!”
“你是不是怕我見他啊?”蕭虎朝他笑了笑,這笑容好像能看穿他的心,“你怕我把你出賣了,和尚蓋讚聯手,所以一再阻攔?好吧,我答應你,現在就和我的人出府,不給你這位少將軍添麻煩。”
他這麼一說,孫英反而不敢放他走了:“你想出去找尚蓋讚?我告訴你,他已經調派了一萬大軍到處搜索,你們隻要一露麵,馬上會被當場拿下。”
“哈哈,那少將軍到底是要讓我們走,還是不走呢?”成功激到人,蕭虎笑著反問。
孫英沉吟良久,竟然沒了主意。
屋內的安可惜聽到兩人的對話,心中又驚又喜又疑惑不已。
驚的是這裏竟然是孫英的將軍府,沒想到他竟然大膽背叛朝廷,和海盜私下勾結,聽蕭虎的口氣,似乎他們之間的勾結已經不是一朝一夕了,那麼朝廷每年撥钜款讓孫家去攻打海盜,那筆錢豈不是被孫家貪汙了,而那些出海攻打海盜而陣亡的軍上,更是白白送掉了性命?
想到這她不禁怒火萬丈,這種事情簡直令人發指!若此刻是在朝堂之上,她會立刻請旨斬首孫英以及他那位父親,老將軍孫銘高,但是她現在隻能按捺下憤怒,靜觀其變。
喜的是尚蓋讚已經來過這裏,雖然不知道他是否得到自己在這裏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利用衣服傳遞出去的消息是否為他所知,但是一想到他曾經和自己近在咫尺,她的心頭就狂跳不已,恨不得立刻衝出去見他。
疑的是,聽海盜蕭虎的口氣,似乎是要讓孫英為他辦一件事,但是孫英推三阻四沒有答應。而且他們口中那位京城的大人物又是誰?會不會是……
正想到這裏,隻聽外麵孫英又說:“好,你們就在這裏再住幾晚,你要我辦的事我會盡快辦妥,但是不要妄想去聯係尚蓋讚,這個勸告是為了你好,你若不聽,咎由自取可怨不得別人,哼!”
孫英急匆匆離開,蕭虎擺擺手,讓兄弟們退下,然後一轉身,朝著安可惜所在的方向走來。
微微一驚,她急忙跳回床邊,假裝睡覺。
蕭虎推門而入,雙眸盯著她,開口便問:“我們說的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
安可惜一下子語塞,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他卻對她笑道:“聽到也沒什麼,我也不瞞你了。我是海盜沒錯,但並非你所想的那麼可怕,否則我早就殺你了,對吧?我現在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請我幫忙?”她不解的坐起身。
“你認識陛下,也認識尚蓋讚,對吧?”
安可惜遲疑著點點頭,因為聽到他剛才想見尚蓋讚,所以猜測他問這句話的背後沒有惡意。
但是他想見尚蓋讚做什麼:“剛才孫英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急著趕我們走,雖然我今天的威脅逼退了他,但是這人心陽歹毒又狡猾,不能和他共事。今天晚上我們就準備離開孫府,自然也要帶你走,不知道你能不能和尚蓋讚攀上交情,把我引薦給他?”
“你……為什麼要見他?”安可惜試探著問,“人人都說尚蓋讚狡猾,而且剛才孫英也說,他是皇上倚重的人,你不怕他見到了你之後,真的就把你拿下?”
蕭虎嗬嗬笑了:“我們這種風裏來浪裏去的人,哪天不是提著腦袋混日子?尚蓋讚雖然在朝廷的名聲私下不好,但是我私下打聽過,也有不少人對讚不絕口的,還板倒了貪汙的前丞相,這樣的人不至於是個昏庸之輩。我隻問你,如果帶你出去見到他,你願不願意幫我們說句話?”
斟酌片刻,安可惜凝視著他:“你為何信我?你不怕我趁機報複,向尚蓋讚告發你們擄劫我的事情?”
“夫人看起來不是不講理的人。”蕭虎的信任讓她為之一震,她忽然發現,原來自己以前的許多想法都是錯的,看起來忠誠無比的孫家竟然和海盜私下勾結貪汙官款,而聽說窮凶極惡的海盜竟然也可以彬彬有禮,不濫殺無辜。
沉吟良久之後,她點點頭:“好的,我答應你。”因為這句話,她的心頭狂跳不止,如果就此出去了,是不是能順利見到尚蓋讚?當他發現自己和海盜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會萬分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