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喪家之犬
城內水患嚴重，讓這麼多人填飽肚子，須得耗費不少糧食。
薑崇摳摳索索不肯拿，祁風也沒強迫，隻是將糧倉裏沒人肯吃的芋頭弄了出來。
如今芋頭已成了行軍路上的主要口糧，隨軍的廚子不是水煮就是蒸熟，吃幾次就提不起胃口。
但柳凝歌親自教過祁風其它幾種做法，燉出來的芋頭芳香濃鬱，比肉還要美味。
篝火旁，秦禹寒將酒囊地給了沈策，“喝點？”
“多謝。”沈將軍沒有客氣，接過後仰頭灌下了幾大口，“痛快！”
“這段時日路上可還順利？”
“別提了，我現在成了叛賊，又帶著這麼多兄弟，根本不敢在官道上走，隻能從山間迂回，跟喪家之犬差不了多少。”沈策自嘲道。
鍋裏的芋頭已熟透，柳凝歌盛了幾碗出來，“皇上嘴上說要通緝你，但並未派太多人出去搜捕，否則你這會兒哪能安然無恙坐在這。”
“他那是心有忌憚。”沈將軍看透了這位帝王，提起時再也沒了從前的敬重，“我雖然背負了叛賊的罪名，但皇上心裏清楚，沈家世代效忠大梁，隻要我還喘著一口氣，就絕不會做出通敵賣國的事。”
既然不會背叛大梁，又何必窮追猛打，把人逼到絕境上。
柳凝歌沒繼續說這事，“吃芋頭吧。”
“嗯。”沈策早就餓的饑腸轆轆，連吃了三大碗才填飽肚子。他從前在京都內什麼珍饈佳肴沒吃過，但這一刻，卻覺得這芋頭比禦膳房做出來的膳食還要美味。
“沈策，你認為幽州如何？”秦禹寒突然問道。
“很好，地方寬敞，田地也多。”等到水患治理好，再把薑崇那個昏官踹下去，幽州肯定會蒸蒸日上，成為繁榮富足的寶地。
“一直往南去，就是大梁邊境，隻要你能占據幽州，就不用再帶著北大營將士四處躲躲藏藏。”
“我倒是想，可這裏土匪猖獗，僅憑我這一萬將士，根本不可能剿滅他們。”
“土匪的事我和王爺會想辦法幫你。”柳凝歌眼裏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芒，“幽州，一定要拿下。”
沈策張了張嘴，沒吭聲。
他從前並非畏縮之人，若換做半年前的自己，別說一萬兵力，哪怕隻有五千，也得跟這群土匪打一架。
可現在不同了，這些將士舍棄身家性命與他逃出京都，每一個都是過命的兄弟，哪能讓他們輕易涉險？
柳凝歌明白他的心思，“好了，你一路趕來也辛苦了，今晚先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商議也不遲。”
“嗯。”
“王爺，王妃，沈將軍，都這麼晚了，不如隨下官一同回衙門歇息吧。”薑崇堆著笑湊了上來。
沈策看都沒看他一眼，“不用，我在這歇息就行。”
“呃……那王爺與王妃？”
“薑刺史先回去吧，本王與王妃稍後再回。”秦王冷聲道。
“是，是。”薑崇碰了一鼻子灰，仍舊賠著笑，生怕得罪了這幾位煞星。
待他走後，沈將軍了鄙夷道：“我在京都裏就聽說薑崇與土匪勾結，占據了幽州，連朝廷都拿他沒辦法，原以為是多厲害的人物，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他能在幽州稱霸，自有他的過人之處，有時候能屈能伸也是一種本事。”柳凝歌喝了口熱湯，“沈將軍，不可輕敵。”
“行吧，聽你的。”
沈策累的厲害，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秦王與王妃也沒回衙門，隨意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小憩。
臨近深夜，三人被壓抑的悶哼聲吵醒，柳凝歌揉了揉眼，“怎麼了？”
秦禹寒替她披上外衫，剛睡醒的嗓音有些沙啞，“應該是北大營的將士受了傷，疼的睡不著。”
“我去看看。”
柳凝歌循著聲音走了過去，發現是一位年輕的士兵正伏在地上，額頭布滿了冷汗：“你怎麼樣了，哪裏不舒服？”
士兵見是秦王妃，慌忙行禮，“末將參見王妃。”
“這個時候就別講究禮節了，告訴我哪裏不適。”
“腳底疼。”年輕士兵臉色慘白，“又刺又疼，像踩進了火盆似的。”
柳凝歌蹲下身，作勢要脫他的鞋。
“王妃，末將的腳許久未洗，髒得很，會汙了您的手。”士兵趕緊阻攔。
“本宮是大夫，沒有大夫會嫌病患髒。”她將人按了回去，小心翼翼的脫下了士兵的鞋。
經過長途跋涉，鞋底早就就磨爛了，襪子上沾滿了血跡，直接脫下來，肯定會扯掉足底的皮肉。
士兵疼得倒吸涼氣，沈策也走了過來，看著這情景心裏說不出的酸澀。
這些人將他視作主子，寧願當叛賊也要一路追隨，是他無用，讓兄弟們受了這麼多苦。
柳凝歌心中默念，從實驗室裏取出了一管麻醉藥劑，用袖口遮掩著注射進了士兵的腿。
麻醉藥很快就有了效果，士兵驚愕的動了動腳，發現一點都不疼了。
“真是太神了，居然一點感覺都沒了，王妃，您簡直是華佗在世！”
女人淡笑，又從實驗室取出一柄手術刀，將襪子剪開後，輕柔的剝離了下來。
士兵的腳悶了太久，血水的腥味摻和著臭味，實在不太好聞，可秦王妃臉上半點嫌棄的表情都沒有，眼角眉梢滿是認真。
北大營其他將士無比感動，對這位王妃打心底的欽佩。
“好了。”柳凝歌將士兵的腳裹好紗布，交代道，“你傷的不算太重，但這幾天最好不要走路，等腳底皮肉愈合就無礙了。”
“是，多謝王妃。”
其他人也露出了輕鬆的笑容，大聲調侃著，“兄弟，你這腳治好了真得洗洗了，隔著這麼大老遠我都能聞到味兒，比發黴的鹹魚都臭。”
旁邊的士兵跟著附和，“可不是嘛，不過你這形容真夠惡心的，我這輩子都不想吃鹹魚了。”
“哈哈哈，你前幾天餓得眼睛發綠，我還擔心你撿馬糞吃，臭鹹魚有什麼可怕的。”
“娘的，你小子又找打！”
都是群糙漢子，說起話來不講究，加上沈策也不是什麼講規矩的人，不太拘著他們，一群人吵吵囔囔，倒也熱鬧。
秦禹寒弄來一盆水給柳凝歌淨手，“要會衙門歇息麼？”
“不了，就在這睡吧，跟大夥在一起更安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