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在她麵前攤開,手心向上。
在從球場走回班級的路上,她看著這隻突然出現的手,視線轉到了那個人的身上。漆黑的雙眸被此刻低垂的睫毛微掩著,挺直的鼻梁,淡淡的雙唇,一隻手伸在她的眼前,另一隻手提著一個紙袋,球拍露出了袋口,她又將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他的神情是淡漠的,仿佛天塌下來也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身上有著疲憊的氣息,她更深地望了他一眼:這個人……她在哪裏見過嗎?
那隻手晃了晃,對她的反應似乎有些不滿,他開口說:“拿來。”
不解地揚起眉毛,她疑惑地問:“什麼?”
他抬起眼眸淡淡地看向她,語氣沒有一絲波瀾:“我的鑰匙。”
“鑰匙?”她愈發不解,她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人,“同學,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放下那隻舉在半空的手,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林若宣,我是你的同桌!”
林若宣看了看他,繼而輕笑起來:“原來你就是那個整天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家夥。本來我還在鬱悶,上了一天的課,竟不知道自己同桌長什麼樣,而且……”她抬起明亮的雙眸,眼裏滿是好奇,“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同桌叫什麼名字呢!”
看著她好奇如稚童的明眸,他的心神恍惚了一下,但也隻是一下,語氣仍舊淡淡的沒有任何漣漪:“我叫迮昶。”
“迮昶?”林若宣先是皺了皺眉,而後又不以為意地一笑,“我終於認識到你了,我的同桌!”她對他伸出了手。
略有些驚訝地看著她伸出的手,他猶豫了一會兒,伸手握住了她的,心中的某處不小心被觸動了下,感受著那久違的溫暖,那久得就快要被他遺忘掉的感覺,他悄悄握緊了她的手,但馬上放開了。
似是沒有注意到他適才的悄然用力,林若宣含笑:“鑰匙在教室裏,我上去拿下來給你。”說完她轉身欲走。
“一起去吧!”迮昶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然後變成了在她耳側,“反正我得上去一趟。”
林若宣隻是對他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話。為什麼總覺得這個人有一股熟悉的感覺。是因為他的那份淡漠,像極了那時她當實習警察時的模樣嗎?
道路旁,像被染了色的楓葉一片片地正緩緩飄落,掉落在正好走過的她的肩上,探手將她肩上的那枚楓葉取下,他突然盯著自己的手發呆,這個動作是如此自然,仿佛,他們是已經認識很久的故人。他的嘴角讓人毫無察覺地揚了揚,事實也的確如此,然而……她卻沒有認出他。
放飛手中的楓葉,迮昶抬眼卻見她停住了步伐,他看見了她緊握的雙拳,他走近她問:“怎麼了?”
“可惡!”林若宣的視線緊盯著不遠處,嫉惡如仇的她此刻眼裏正燃燒著火焰。
迮昶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隻見一名個頭較小,穿著純白色連衣裙的女孩被兩個女孩包圍在不遠處一棵楓樹下,她們正在用犀利的話語諷刺、打擊、威脅著那個女孩。這些人他都認識,是跟他們一個班級的餘蕊、劉雪和馬蒂。眉頭微微一皺,而後嘴角微微上揚:她還是會和以前一樣吧!
“餘蕊,別以為有林若宣給你撐腰,你就有恃無恐,那個人也是你能接近的嗎?你有資格接近他嗎?”劉雪因為鞋子的關係,致使身高比餘蕊高很多,她正俯視著餘蕊那不甘心的表情。
“憑什麼我不能接近他?他個人都沒有意見,你們為什麼有意見,你們又不是他的誰,憑什麼管他的事,又憑什麼……”
“啪”的一聲,餘蕊的話未說完,便被劉雪狠狠地甩了一個耳光。
馬蒂抓著餘蕊如瀑布般的長發:“臭丫頭,現在都敢頂嘴了?是,林若宣是很厲害,不過,我告訴你,我們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裏,憑我們的勢力,隨便找個人就可以把她解決掉,所以……我勸你,最好給我識趣點!”
餘蕊倔強地咬著牙不喊疼,她忽然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看著她們:“你們是真的不怕嗎?我可是看得很清楚呢,你們隻要一見到姐姐,身體就會不由自主地發抖!”
抓住她頭發的手愈發用力,馬蒂狠狠地瞪著她,對著劉雪使了個眼色。
劉雪從小包裏取出一把鋒利的剪刀,臉上的妝容因為邪惡的表情而扭曲,她拿著剪刀在餘蕊的麵前比劃著:“哎呀呀!餘蕊啊,你說你長得這麼好看,我要是不小心在你臉上劃一刀,那會怎麼樣呢?”看見餘蕊瞬間發白的表情,她又笑了幾聲說,“不過……你放心,我怎麼舍得在你的臉上留下痕跡呢,你這張臉多好看呀!而我好像……更喜歡你這些頭發呢。嘖嘖嘖!為什麼你的頭發也這麼好看呢?你知道嗎?我好嫉妒的,如果你沒有了這些頭發,你也就不會這般好看了吧!”
這是她最為珍愛的長發,雖然經常給她帶來別人莫名仇視和記恨的眼神,但她依舊喜愛著自己的這把秀發,如今……她們竟說,要拿走她的頭發。餘蕊的身子抖了抖,忍不住,淚水落下了眼眶。她掙紮著,卻在這兩個女生的鉗製中無法脫身。
劉雪一手抓起餘蕊的長發,一手持著剪刀。
餘蕊眼睜睜地看著劉雪手中的那把剪刀一步步地接近自己的頭發,她絕望地閉上了雙眼,眼眶裏的淚水順勢滾落了下來。
“哎呦!”一聲驚呼,然後是物體碰撞地麵的聲音。
原本抓著她雙肩的手,此刻卻放開了她,餘蕊疑惑地睜開雙眼,隻見劉雪跌坐在地上,似是羞愧得不敢抬頭,馬蒂則微顫著身子,躲在劉雪不遠的地方。然後,她突然落入了一個人的懷抱。她抬起頭,看見了眼前的那個人,愣住了。
“不要讓我看見第三次!”那個人沉沉的聲音傳出,見兩人毫無動作,不禁眉頭深蹙,“還不滾?”
兩人對視了一眼,狼狽地倉皇而逃。
“你沒事吧?”男孩開口問,聲音轉為輕柔。
反應過來,餘蕊搖了搖頭:“沒事!謝謝你,郈予學長!”
郈予笑了笑,放開了她:“不是跟你說過,不要一個人嗎?不安全!”
“我不是一個人,我還在等姐姐!”餘蕊羞怯地紅著臉頰。
“姐姐?”郈予看著她羞怯的模樣,將視線調到了遠處飄揚而下的楓葉上,那裏,空空蕩蕩的,已沒有任何行人,隻有那些隨風落下的楓葉,在半空中飄舞、旋轉著。
餘蕊也跟著看向了那裏:“我們今天剛認識,她早上也救了我!就是打敗校霸的林若宣!”
郈予驚訝地轉過頭:“是她?”她的事跡他也聽說了,卻不知道她救的便是餘蕊。
“郈予學長,你認識姐姐?”餘蕊也驚訝地看著他,不小心對上他的雙眸,她又急忙地將頭低垂!
看著餘蕊的可愛反應,他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她的秀發。這讓他想起了過往,曾經有些日子,他很喜歡輕打一個女孩子的腦袋,那個女孩子也有著單純的,沒有雜質的雙眸!“改天我們跟若宣一起吃個飯吧!”
餘蕊隻是點了點更為低垂的頭,掩飾住雙頰的滾燙。
就在她即將衝過去救她的時候,那個人影先她一步出現了。他清楚地看見她盯著那個人影愣了一下,然後突然轉身向樓上走去。他隻好跟著她的步伐來到了教室。
看著她心神不寧地找著鑰匙,他眉心一擰,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不理會她的驚愕反應,他將她帶到了學校後操場的草地上。
小草的清香蔓延至整片天空,林若宣坐在草地上,看到淺淺的月牙微微透出點滴的銀光。她漸漸閉上了雙眼,思緒回到了早晨的那一幕……
“姐姐!我們是一個班級的耶!太好了!”餘蕊興奮地叫著。
餘蕊的眸子很單純,就跟以宣的一樣。林若宣看著她,笑了笑:“小蕊對這所學校很熟悉呢!”
要不是餘蕊給她帶路,她難以想象自己要在這所校園裏磨多久才能磨到班級裏來。
“我是在隔壁學校上的高中,因為……”餘蕊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頰。
林若宣看著她羞怯的模樣,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因為……因為對東都的某個帥哥有好感,所以……”
“姐姐!你好討厭!”餘蕊撒嬌到。
原來小蕊一直喜歡著的人便是郈予,那麼……郈予呢?他也喜歡小蕊嗎?是喜歡的吧?因為她親眼看到他將她抱在了懷裏,那麼……自己呢?自己究竟有沒有喜歡上他呢?
一聲歎息,林若宣煩躁地躺倒在了草地上,本想放鬆一下心情,誰知又是一陣亂麻向她襲來……
“你剛才說……”沈羿平靜地開口,“你不可能在我懷裏呆一晚上,還說要撕了我的嘴?”他挑了挑眉,等著她的回答。
說都說了,他是耳聾還是怎樣?林若宣不甘示弱地瞪視著他:“沒錯!”
唇上突然傳來柔軟的觸感,林若宣僵硬地反應著這突發的一切,直到看清眼前那張因為近距離而變得極為清晰的臉龐,她才意識到他在吻她,就在她伸手要將他狠狠推開的時候,他卻放開了她,他拉著她站了起來,語氣仍然霸道:“這是對你的懲罰,也要讓你知道,從今以後,不準讓其他男生靠近你,因為你……是我的!好了,回去!”
你是我的……
那個夜晚,她和沈羿一樣也是躺在草地上,下意識地摸了摸雙唇,林若宣猛地一顫:該死的,為什麼會想到那個混蛋!
每次當他的心靜不下來的時候,他就會到這裏,坐上一會兒或者躺上一會兒,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就會奇跡般的安靜下來。看著她糾結的眉頭,他並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地望著她的側臉,希望她也能在這片草地上找回寧靜,不再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