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戰爭,驛站就顯得尤為重要,這是因為古時候通訊的不發達,驛站成了傳遞戰爭進展情況,也就是戰報最重要的紐帶。最快的馬也不過日行八百裏,而川西高原離長安城好幾千裏,要是換了現在,一個衛星電話,時間間隔可以以秒記。也就是說,古代的驛站就跟現在的通訊基站一樣不可或缺。
這戰爭一結束,王仙客就感覺自己的工作量一下子減輕了不少。來往的信使也少了,過往的官員也少了不少。王仙客感覺疲憊的身心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自己到這驛站這麼些天,還沒好好休息一下呢。白天處理驛站事務,晚上熟悉虛擬電腦的操控,但是一如既往的,虛擬電腦隻能搜索出文字,而且還隻能在搜索的時候鍵入關鍵詞,其它的時候,電腦根本沒法輸入。這就簡直跟一個信息查詢係統一模一樣了。這樣的係統讓王仙客暫時對他不能滿意。
這天他把工作交給鄭祁,自己帶著風兒和飛花到郊外去玩。不過,自己對此地很陌生,而飛花呢,從小也沒怎麼出過遠門。
走到鎮上,老遠就看到一個醉鬼似的搖搖晃晃地過來了。王仙客覺得這個醉鬼似曾相識。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旁邊的飛花早就嚇得一聲驚叫,轉身就往驛站跑。王仙客才回過神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飛花的父親,那個將飛花賣到妓院的禽獸不如的父親。
平時怎麼看不到這個醉鬼,怎麼偏偏就今天碰上了,真是倒黴。王仙客心裏想。他不知道這個醉鬼想要做什麼,因為他感覺他似乎並沒有發現飛花和自己。當然,他不認識自己,但他肯定認識飛花啊。
“飛花!”醉鬼果然看到還在飛跑的飛花。
“飛花,你給老子站住!”醉鬼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麵跑。
王仙客趕緊跑過去,拉著飛花,讓她不那麼害怕。有他在,當然不允許別人傷害她。
飛花渾身顫抖地躲在王仙客身後,驚恐地看著跑過來的父親。
“飛花,你怎麼不在妓院裏,跑出來幹嘛,這個男人是誰?”醉鬼僅存的思維隻看見自己的女兒飛花,完全想忽略掉王仙客,但王仙客橫亙在他和女兒之間,使得他不得不仔細地打量起王仙客來。
“你管不住,你既然把我賣了,就和我再也沒有關係了。”飛花已久躲在王仙客身後,風兒也過來摟著飛花。
“怎麼管不了,我是你父親!”醉鬼隻知道他是飛花的父親,卻不知道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父親,親自把女兒送到魔窟裏麵去。
“你不是我父親!”飛花說出來的話讓王仙客一楞。他不是她父親,那她怎麼會叫他爹呢!
那個醉鬼渾身一顫,酒似乎都醒了大半。
“我不是你父親,那我是誰!”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不是我父親!”
“你姓阮,我也姓阮,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卻不認我這個父親!”醉鬼不依不饒地想要上前拉飛花,但被王仙客撇過。
王仙客也以為可能是因為飛花父親把她賣到妓院所以不想再認他,哪知飛花又說出了一句話,著實讓他吃驚不小,“你不是我父親,你把我拐來的!”
這下,醉鬼的酒全醒了,“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你還記得!我以為你忘了,這麼些年我教你養你,也算對得起你了。”
“我怎麼可能不記得,那個時候我已經七歲,快八歲了。那年我和父親和母親和哥哥一起在長安城裏逛元宵燈會,後來被人群衝散了,我聲嘶力竭地找父親,但沒有找到,就特別害怕地一個人躲在牆角哭泣。”
“是啊,那個時候,你一個人如此的傷心難過,我看到了你就帶你去找你父親,這一晃這麼多年,我依然沒有忘記努力找到你的親生父母。”
“你!”飛花真為他的無恥感到惡心,“你有一刻幫我找過我父親嗎,你哄我說是替我找父親,卻把我騙到你自己家裏,非要讓我叫你父親。你成天看著我,我想跑都跑不掉,我一個小孩人生地不熟,對什麼都感到害怕,後來竟也漸漸地忘卻了你的罪惡。以為經過這麼多年,你會對我有一點父女感情,我也看你孤苦伶仃,沒想到,你會把我賣到妓院,我當初真的是瞎了狗眼,還想過等我嫁了人,替你送終。”
“這些年我對你怎麼樣,打過你沒有,罵過你沒有!”
“難道你養我這麼大,就是為了把我賣到妓院去嗎?”飛花開始根本沒相信他會把她賣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賣到妓院嗎,而且要千裏迢迢跑到這個鎮上來賣掉!”
“為什麼?”飛花的確不知道為什麼,就連王仙客和風兒也有這樣的疑問。既然老家不在這兒,要賣女兒,那裏不可以賣,非要到這個長樂驛來。而且,既然是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了,為什麼要狠心將女兒賣掉。
“因為你父親!”
“我父親!”飛花滿臉驚愕的表情,“你難道認識我生父。”
“我不但認識,而且恨不得寢他的皮,吃他的肉。”酒鬼似乎在回憶那些讓他刻骨銘心的往事。
飛花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原來他不但拐自己,而且還是因為仇恨故意這樣做的,“為什麼?”
“你想知道嗎,那我就原原本本地告訴你!”酒鬼又灌了一口酒就開始說起了他的故事。
“我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和一個賢惠的妻子,十年前,我們憧憬著以後美好的日子,但因為你爹,我的一切都毀了。”
“我和你爹本來是一個地方上的,隻不過他是地主,而我是佃戶,也就是說,我租著你們家的幾畝地過日子。雖然貧困,但是我和妻子任勞任怨,希望通過自己的雙手改變未來的生活,那知道,你父親在一次看到我妻子後,就對她起了歹念。那一年地裏的莊稼歉收,你父親帶著幾個狗腿子搶走了我妻子,強暴了她,並告訴我說要把我妻子賣到妓院抵租。我妻子不堪侮辱,趁人不備自殺了,我到縣裏去告狀,誰知道晚上回來被幾個人打了一頓,並割了我……讓我做了太監。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每時每刻不想著報仇雪恨,但因為你父親財大氣粗,加上有個弟弟在京城做官,這件事情在他們看來就像沒發生一樣。”
“我想報仇,但連接近你父親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走到那裏都帶著幾個人。終於在那個元宵燈會上,我找到了機會,我跟著你父親,想趁機下手。後來,我看到你走散了,就想把你搶走,等你長大把你賣到妓院,讓他也嚐嚐這樣的滋味。因為怕你父親找到,所以就隱姓埋名藏了起來,等你大了,我就回到了這裏。就是這裏,當年你父親也是把我妻子賣到了這家妓院,我也要他嚐嚐女兒做妓女是什麼滋味。”
“把你賣掉以後,我就去阮家莊打聽,居然沒有一個人認出我來,因為你父親已經死了,誰也不知道當年的事情了。我想真是活該。”
“你的意思是說,我家就在這附近!因為當時還太小,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家是哪兒的。可能也是因為我父親根本不會想到我會走丟,甚至都沒告訴我哪個縣,哪個鎮,我隻知道我家門前有一條小河,河邊有一排柳樹,我們家有一個很大的院子。”
“是啊,你家是有一個很大的院子,你家是大地主,院子能不大嗎!”
“可是,過了這麼多年,你的仇恨為什麼還這麼強烈,非要把我賣了你才甘心。雖然你開始是那樣的惡意,但這十年終歸還是你把我養大的。你能狠得下這顆心嗎。”
“當我得知你父親死了以後,我就到妓院去找你,老鴇說你被別人買走了,我問她是誰,她說是鎮上的驛丞。應該就是你吧。”酒鬼對著王仙客問道。
“你想怎麼樣,”王仙客覺得這個人既可憐,又可恨。自己怎麼都不應該理他。
“我女兒還是清白的嗎,你對她做了什麼?”
“你女兒,你好意思說你女兒,你知道我現在要做的是什麼嗎,我要去報官,告你拐賣良家婦女。”
“我現在還會怕這個嗎,我早就不想活了,因為仇恨我才活到現在,但現在仇永遠都報不了啦,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王大哥,不要,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是我父親欠他的,不管怎麼樣,他還是告訴了我我的身世,而且他終歸養了我這麼幾年,我知道他辛辛苦苦一年也掙不了幾個錢。他本來可以一把掐死我的,但他沒有這樣做,而且即便是把我賣到妓院,我現在也沒受到侮辱,父親欠他的,我來還就是了。”
“飛花,你太善良了,他叫仇恨衝昏了頭了。”王仙客勸飛花還是離這個人遠點。
“不,他從骨子裏來說,還是個好人。”飛花終究還是看他可憐,對自己終歸還是有養育之恩,她選擇了原諒他。
“你想這樣的話,我沒意見,這終歸是你們之間的事情,隻是,我不想見到你再受到傷害。”
“你知道嗎,在得知你父親死了以後,我唯一殘存的支柱也倒塌了,沒有了仇恨我才想到我活了這麼多年竟然已經沒有了繼續活下去的方向,我突然就想到了你。是我對不起你。”
“這樣吧,你帶我們去找她的家,把來龍去脈跟他們家的人說清楚,看他們家的人能不能原諒你。飛花,你看行嗎!”
“嗯!”
“其實,這方圓幾十裏誰不知道阮家莊。我不想再去那裏了,你們自己去找吧。我不想求得他們家人的原諒,就像我不想原諒他們家人一樣,他們一家對不起的是我,而我隻對不起飛花一個人。”
“你還沒勇氣麵對過去嗎,我父親既然已經去世了,你也要試著走出你的仇恨。這樣才能覺得生活還有值得期待的一麵。不管我家人願不原諒你,我已經原諒你了。”
“好吧,我帶你去!”酒鬼沉默半響,下定決心似的說。
王仙客一直覺得飛花這個小姑娘有心事,原來事情居然這樣曲折離奇。不過,她既然已經知道了所有,那麼找到自己的家以後,就會把這些痛苦的經曆變成回憶吧,而不會讓自己無法自拔,正如她剛才所說,她也要試著走出痛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