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帥看著這四十個堅毅的麵孔,每一個人都露出視死如歸的氣概。哪怕戰死,也絕不會臨陣脫逃,更不會被敵人的強大嚇傻。
要講到逃命的話,他王帥絕對是最難逃脫的一個,馬背爬不上去,跑也跑不動,他隻有寄希望於這些一以當十的戰士能超水平發揮,把敵人全部斬於馬下。但是,對方的吐蕃戰士也不是榆木疙瘩,他們也是一以當十的戰士。
“大家注意,趁敵人走近的時候才放箭,不要放亂箭,我們的箭不多,一定要更多的命中目標,大家準備。”吉木這個時候也不管旁邊還有一個少族長,充當起了這次戰鬥的指揮官,而土木這個時候也隻能聽從他的命令,自己第一次帶隊就遇到這樣一場惡戰,如果自己一個指揮不當,那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以樹幹做掩護,瞄準目標,放箭!”吉木看到吐蕃人揮舞著馬刀衝到了一箭之地,果斷地下令攻擊。
敵人前麵一百人的騎兵不顧一切的衝了過來,後麵的一百弓騎兵,也彎弓搭箭朝林子裏射過來。前麵的空闊的峽穀,敵人沒有依托,沒有抵擋,四十支箭命中率很高,有二三十個人應聲落馬,而自己這邊因為有樹林做掩護,敵人的第一輪箭雨根本沒有傷到分毫。
因為峽穀比較狹窄,敵人不能分散開,再加上弓箭發揮不出優勢。敵人的弓騎兵又射了一箭,這邊傳了幾聲慘叫,有兩個人中箭,一人戰死,另一人拔掉箭頭,還沒有喪失戰鬥力。鬆讚下令停止弓箭攻擊,全麵往林子衝進去。
林子有一點坡度,快馬有一定的阻礙,這一箭之地,還來得及再放三箭。又是一聲令下,四十隻箭像裝了導航儀一般,直尋目標而去。起碼跌下馬三十人。
鬆讚氣得半死,對方四十多人不過才死掉一兩個,自己這邊四停已經去了一停。他拍馬加快速度,能看清前麵敵人的眉毛了。
“放箭,然後往林子裏麵退!”吉木見目的基本達到,在林子裏,敵人的馬就失去了作用,那麼那幾十人就白死了。
一聽到吉木的命令,大家又放了一箭,阻擋了一小會兒,四十人在雜亂的樹林裏退到深處。
敵人堪堪來到樹林的邊緣。
鬆讚以為靠自己的快馬,一定能在樹林邊上把敵人全部斬殺,但敵人卻不領他的情,拋下一個死掉的同伴,躲進了林子深處。自己這邊已經死掉了好幾十人,那個恨啊。
“下馬,往前搜索,弓箭手掩護,”鬆讚不得不下得馬來,自己這邊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不把這幾十個人碎屍萬段,自己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雖然是大白天,但錯亂的樹杈,隻不過在林子裏投下星星點點的光,現在的情況是敵在暗,我在明,鬆讚也隻能命令隊伍分散,成半圓型包圍一點一點往裏突破。敵人背麵是山峰,除非他們爬上去,如果真的爬上去更好,那就成了自己這邊弓箭手的活靶子了。
好在這片林子並不大,鬆讚這樣想。
一支支冷箭在林子裏交錯,雙方互有死傷。王帥見自己這邊雖然殺了不少敵人,但自己這邊肯定耗不過敵人啊,死一個就少一個。再這樣耗下去,肯定隻能全軍覆沒,王帥看著這三百匹馬,突然心生一計。他發現敵人也很托大,全部都下了馬,搜著進來,妄圖把所有的人都殺死在這片林子裏。
“主人,我們能不能衝出去?”王帥問正全神貫注盯著前麵林子的紅線,紅線好像不是為了殺傷敵人,更多的是為了保護王帥的安全。
“怎麼衝出去,這樹杈這麼多,路也不平,憑我們兩條腿能跑得過敵人的箭嗎?”
“我們的人上馬,分散在這三百匹馬中,一下子往外衝,敵人一定會措手不及,即便敵人發覺也一下子奈何不了我們三百多匹馬。對他們來說,我們的目標太分散,我們三十多人分散在三百多匹馬中,隻要我們俯下身,應該不會從馬背上掉下來。你有這樣的技術嗎?”王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也知道這樣有一個難題,這些戰士會從無序奔跑的馬上掉下來,掉下來的話,不被敵人殺人都會被自己的馬給踩死。這就要求騎士們有足夠的勇氣和騎術。
“我給吉木說說。”這個時候還剩下三十左右的人漸漸圍攏到中間的三百匹馬群中間,大家都不說話,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漸漸包圍過來的敵人。
敵人也不廢話,他們也沒有喊話讓他們投降,他們一定要殺死他們而後快,自己這邊也絕對不會有一個人投降。
“吉木,我們能利用馬匹和樹林的掩護衝出去嗎?”紅線來到另一邊詢問一臉凝重的吉木。
“敵人現在也分散得很開,要衝出去不是不可能,但這地勢條件,對我們的戰士也是一個考驗啊。”吉木看著這三百匹馬,有些馬竟中了箭,已經倒在地上抽搐。不過還好,馬群並沒有驚散。
“不管怎樣,試試吧,照這樣下去隻能坐以待斃,能衝出去幾個是幾個。”吉木用沉穩的聲音下令,每人靠著一匹馬,然後同時上馬,把所有的馬都往外趕,衝出去。
紅線回到王帥身邊,對王帥說了哥哥他們的決定。
“那好,我們上馬。”王帥站起來,他總是要忘了自己腳上戴著腳鐐,
“我把你橫放在馬鞍前麵吧,我們還是共乘一匹馬,你這樣不方便,也不能照顧好自己。”
“那怎麼行,現在可是逃命,兩個人騎在一匹馬上,有可能兩個人都逃不掉,你不用管我,你把我放在另外的馬上就行了,我不會掉下來的。”王帥納肯這樣做,這樣不是冒險,而是送死,路本來就不好,稍微出點狀況,那就是兩個人都得摔下來,那樣的話,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不行,我不能讓你失去了保護。”紅線見其他的人都在悄悄準備,而自己兩個人還在為這樣的事情爭吵,呆會兒一聲令下,兩個人都來不及。
“主人,你是女孩子,我不能拖累你,更不能讓你為了我身陷險地。我隻是你的一個奴隸,你對我這麼好,就是我死了也死而無憾了。”王帥堅持自己往另外一匹馬上爬。
“那好吧!”紅線隻得放棄,她努力地抱起王帥的腿,讓他往馬背上爬,旁邊的一位戰士也過來幫忙,王帥費了老大的勁,終於把自己的身體橫亙在馬背上了。
“上馬!”土木大聲下令。
紅線嗖的一下,躍上了王帥那匹馬。
“主人,你!”王帥隻能看得到馬肚子下的一小塊地,但他知道紅線上了自己這匹馬。
“趕馬,俯身!”隨著一連串的動作,三百匹馬,突然就在林子裏往外衝去。
這個時候的三十人已經完全喪失了戰鬥力,好在目標比較分散,任敵人一下子也看不清哪些馬背上有敵人。
待敵人反應過來,三百匹馬已經亂七八糟地衝到了眼前,很快就撕開了一個口子,衝出了包圍。
王帥在馬背上顛簸得眼冒金星,他這樣頭朝下的感覺一點也不好,但他分明感覺到自己在馬背上的腰背上有兩團柔軟的東西一起一伏地摩擦著自己,雖然不是很強烈的刺激,但王帥知道,那是紅線伏在自己身上,前胸緊貼著自己的後背,王帥什麼也不敢想,把頭盡量靠近馬背,免得被樹枝掛到。但後腰上的那種感覺卻揮之不去。
好在,隊伍很快就衝出了,被敵人放了冷箭射中了幾人,但沒一個人掉下馬來,這些騎手的騎術不是吹出來的。
這個時候鬆讚也後悔怎麼不在外圍放一隊人馬阻截,他也沒想到敵人這麼狡猾,還會從包圍裏衝出去。這個時候,他也隻能命令隊伍出林子,上馬追截。
“讓他們一直跑,不要停下來,過了峽穀,盡量把他們甩開。”王帥不用吩咐,吉木也知道這樣做。出了林子他們就隻能跑,打是不能打的了,能跑多遠是多遠,能跑多久是多久。
直起腰的人才二十多個,在這三百多匹馬上顯得太過單薄,太過孤零零。但沒人想到這些,所有的人都裹挾著這些馬匹如洪流一般往峽穀另一端奔去。
總算是暫時逃出升天了,王帥想。他現在的姿勢最是難受,但他也沒有時間做調整,而且,他根本隻能這樣樣子,腳上的鐐銬使他根本不可能騎馬。
跑出了峽穀,敵人在後麵遠遠的追趕,所有的人都不敢停下來歇息,為了這次機會,他們拋下了戰死的十幾個同伴,現在看樣子,還有一些人死在了馬背上,一隻箭觸目驚心地插在後背上。
王帥依然感到後背上的觸感還在,他想不明白紅線怎麼沒有直起腰去,現在已經離開了敵人的射程。
“主人,你怎麼了,”王帥看不到背麵的景象,但他感覺到出了事情。
“我背上中箭了!”紅線忍住疼痛,吃力地說。
“中箭!”這一驚非同小可,如果紅線死了,那自己的命運會是怎麼樣的,再也不會有人答應讓自己去唐國,那麼自己最幸運的就是在這裏做一輩子奴隸,不幸運的話,就馬上會被殺死祭祀主人。自己一定不能讓她就這樣死去的。
“主人,箭射在什麼地方?”王帥直不起腰來,而紅線也壓在他身上,還努力地掌控著韁繩。
“……”這個時候正有一隻箭顫巍巍地插在紅線的屁股上,她怎麼好說自己屁股中了箭,因為屁股吃痛,她根本不能直起腰來,隻能繼續這樣壓在王帥身上。而且這個時候,她也根本不能停下來查看自己的傷勢,如果稍微落下,被敵人追到射程之內,那樣的話,就不光是屁股吃箭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主人,你倒是說啊,傷在了什麼地方,咱們得趕緊治傷才行。”王帥焦急地問。
紅線見王帥如此真心實意地關心自己,心裏倒是感到一絲甜意,“不礙事,沒傷著要害,而且因為樹林的阻攔,箭的力道不大,沒射多深。”
王帥聽紅線這麼說,放心了不少。也就安靜地靠在馬背上,任憑紅線騎著馬往前狂奔。
後麵的人吆喝著全力追上來,前麵的人跑得更加的快,誰也不會落下來,喂了敵人的箭。不知道這樣跑了多久。土木見妹妹一直趴在馬背上,不知道妹妹是不是受傷了,待看到妹妹身上的箭才知道妹妹被射中,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全力奔跑,彼此相隔還比較遠,他也沒辦法顧得上妹妹,如果妹妹有過什麼三長兩短,自己如何跟父親交代。
正當大家都在全力狂奔的時候,前麵一標人馬攔住了去路,這下所有的人都臉色慘白,前後受敵的滋味可不好受。
土木也感到絕望,眼看著後麵的追兵就要追上來了,沒想到又在前麵遇到埋伏。難道今天真的要葬身在這裏嗎。
“少族長,少族長……”對方人群中傳來呼喊聲,是自己人。
“我們得救了!我們得救了!”逃出升天的戰士爆發了劫後餘生的歡呼,一陣狂嘯。得救了,這麼久的堅持是值得的,死掉的兄弟是值得的。大家已經順利地完成了任務,雖然死了幾匹馬,但這不算什麼。雖然死了幾個兄弟,但敵人的血已經讓他們安息了。
原來天黑的時候王帥就讓紅線告訴哥哥,找兩個人去建昌府報信,雖然可能不能及時趕回來營救,但一定要替他們報仇。沒想到兩個人剛跑到天亮就在前麵遇到了一隻隊伍,一番報告之後,才知道這支隊伍是奉命來監看跑到自己國境內的吐蕃人有什麼意圖,所以,這五百人離吐蕃的隊伍也就半天的距離,遠遠地跟著。
領隊一聽吐蕃人打的是自己軍馬的主意,那還了得,所以馬上朝這邊趕了過來,幸好及時趕到。
隊伍分兩邊散開,讓王帥他們和馬匹通過,然後堵住了敵人追截的路。五百人舉起了弓,隻等敵人進入射程之內,包管教他們有來無回。
鬆讚正加緊追趕,卻發現前麵出現了一隻五百人的隊伍阻住了自己的路,一看是南詔的人馬,嚇得趕緊勒住馬,後麵的人也緊跟著停了下來,但還是衝進了弓箭的射程之內。五百隻箭齊發,這邊揮刀擊落各自身邊的箭,但還是有幾十人跌下馬來。
鬆讚看自己的隊伍已經不足百人,根本不是前麵五百人的敵手,隻得調轉馬頭,逃命要緊。
但又一陣箭雨襲來,這次是射向吐蕃人的後背,鬆讚再看,身邊已經所剩不多了。他絕望地狂嚎,自己行蹤如此隱秘,怎麼還是遇到了敵人的大部隊。這裏離建昌府還有那麼遠,敵人怎麼能這麼快就趕過來。
他已經來不得想到答案了,一支箭從後背洞穿,從心髒的位置射透了出來,他低下頭看了看冒血的箭頭,冷哼一聲,一頭栽倒在馬下。
一個百人小分隊掩殺了過來,還在地上哼哼的人不是被自己的馬給踏碎就是被南詔的隊伍的馬蹄踏成肉泥,剩下的都被南詔的勇士補上了一刀。這就是冒險偷偷進入敵方境內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