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輕人是典型的邪陀人的樣貌。高大的身材站在當間有些鶴立雞群的味道,身著的衣服是邪陀胡袍那種寬襟大氅。細密的短絨一看就是羔羊絨織就的絨裘。衣裾上用金絲繡著繁複的纏枝荊蘭。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一雙湛藍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可就是這幅絕對能迷死那些無知少女的臉龐卻不自覺地透出一種猥瑣囂張的氣焰。
他走到殷昊的攤位前掃了掃攤上的貨物,這些中原來的貨物在柯洛這種偏僻地方可能還算稀奇。但在他眼裏卻都稀鬆平常,也沒什麼能夠讓他看得上眼的。他的目光很快就從貨物轉到了人身上。
詠杏雖然臉上帶著原來的塵土,看上去有些髒。但這旅途的風塵依然掩不住她青春秀美的容顏。窈窕的身姿更是讓這年輕男子看得頗為意動。他嘴角輕輕地向上翹起,露出一副明目張膽的覬覦之色。
這年輕男子的神情舉止,早被殷昊看在眼中。他順勢將詠杏攬在懷裏,輕聲問了一聲:“這位貴人,您看上了什麼東西了嗎?我可以給您算便宜些。”
“嗬嗬!你認為爺會沒錢買你這些東西嗎?”那年輕人輕笑了一聲對殷昊地話嗤之以鼻。話語中透出無比的輕蔑,而他的一雙眼睛依然在詠杏的身上轉悠。
這時他身邊的一個隨從囂張跋扈地罵道:“這是監貢使耶馬諾大人!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大人會稀罕你這些破爛才怪呢!”
“放肆!下去!”耶馬諾厲聲嗬斥了一聲之後,轉身裝作正經挑選貨物地樣子看了起來,“這套茶具倒是不錯的……咦?”
他看著看著卻突然“咦”了一聲,而他的眼神則從一開始的驚異漸漸地露出了一絲陰冷地笑意。
“這茶具上打著梁國宮廷造辦處的徽記。這種東西可不是你該有的哦!”他冷冷地說了一聲之後轉頭問道,“上次梁國貢物被劫的案子破了沒有啊!”
“那案子至今未破,不過作案人是一幫華族馬匪這是已經確認了的!”他身邊那個隨從看了一眼殷昊的樣貌信口雌黃地說道。
殷昊如果這樣還聽不明白,那就真是白癡了。他冷冷地看著耶馬諾,就是不接口,也不辯白。他要等著看耶馬諾的表演。
耶馬諾本來想等殷昊辯白的時候,先義正詞嚴地駁斥他的“狡辯”,然後在讓人把這一對男女抓走。可沒想到殷昊卻冷冷地瞪著他一句話都不說。他的表情尷尬地冷笑了一聲正準備下令抓人的時候,旁邊卻出現了一個人。
“耶馬諾大人!”來人十分恭敬地對耶馬諾行了個禮。
耶馬諾朝他看了一眼,冷聲說道:“翰朵大人,您有什麼事嗎?”
“耶馬諾大人,這梁國貢物被劫的案子不是破了嗎?是在下親自將案犯抓住送到監貢使府的。您是貴人多忘事,忘了吧?”這位五短身材,頗為壯實的翰朵大人是烏瑪部翰佳的族老,掌管著一千多族兵。
柯洛的治安一向是由來自五大家族的五位族老分管的。殷昊他們所在的這一片籮場就是翰家的地盤。雖然籮場是不收費和稅的,但治安卻是各家都非常重視的。翰朵一早起來就在家族掌管的籮場巡視,正巧碰到了這耶馬諾誣人為盜。
上次所謂的貢物被劫案原本就是耶馬諾監守自盜,截留貢物的一種手段。每隔一段時間就來這麼一回,沒回都讓三部分攤損失,還要交出盜匪。這種借口都被他用爛了。這家夥長得俊俏,憑著一張俏臉成了三王子佤勒的相好。而佤勒王子如今已經漸漸控製住了邪陀汗國國內局勢,眼看著就是要繼任汗王寶座的。誰敢得罪耶馬諾啊!
翰朵大人也是敢怒不敢言。不過看到耶馬諾用丟失貢物的案子欺負一個外來客商。他也不管是為了什麼,現行出麵解圍。就是為了不讓耶馬諾太猖狂。
耶馬諾其實看到翰朵的時候,就知道剛剛那個接口的確是有點爛。這個案子的確是前幾天剛剛了結了。他現在是為了打這女人的主意,才臨時扯出來的,也沒想到會碰到翰朵這個當事人。
“是嗎?”耶馬諾裝作有些困惑地問道。
翰朵則笑著替殷昊編了個謊話道:“事實如此。而且這位和在下相熟,他是來自秦國的商人。這套茶具還是我換給他的。”
“多謝翰朵大人為在下作證,否則景川是百口莫辯了!”殷昊聽他這麼說立刻打蛇隨棍上,對著翰朵深施一禮,同時也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翰朵微笑著看了一眼殷昊,和稀泥打圓場道:“景先生,這耶馬諾先生是在公道不過的,這次應該是個誤會。”
“嗬嗬!對啊,是誤會。我昨天喝多了酒一早起來還有些昏沉沉地……嗬嗬!的確是忘了!”耶馬諾聽他們這一答一唱的,也就沒辦法了,索性借了個宿醉未醒的借口搪塞過去。雖然他是監貢使,但如今國內三子奪嫡,局麵混沌不明。他雖然是三王子佤勒的人,可也不能太過分了。畢竟在柯洛這裏並沒有多少邪陀汗國的駐兵。激出事端來的話對三王子爭位奪嫡的大事也是有影響的。
翰朵笑著對耶馬諾說道:“耶馬諾大人宿醉未醒那還請早點回府休息吧!”
他這話雖然恭敬,可明顯是下逐客令了。耶馬諾被他這麼一說麵色微微一變,冷哼了一聲說道:“回去!”
他走出一段路之後,轉身看了看翰朵和殷昊還有詠杏。那雙貪婪地眼睛在詠杏地身上轉了轉,恨恨地輕跺了一腳,心有不甘地轉身走了。
看到耶馬諾的背影消失不見了之後,殷昊趕忙向翰朵深施一禮說道:“多謝翰朵大人解圍,在下……”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翰朵止住了。翰朵的目光對著詠杏打量了一會之後,頗有深意地對殷昊說道:“景先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尊夫人如此美貌,被這家夥看上了,這事情可沒那麼容易完結呢!”
“在下夫婦從秦國去梁國探親,歸途遇險。在下身中奇蠱,經人指點是來貴部求醫的。”殷昊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處境。他看得出來,這翰朵雖然其貌不揚,卻是個古道熱腸的熱心人。而且看他和耶馬諾對答的樣子,似乎在這三部之中地位不低,隨即將自己中蠱來此求醫的目的說了出來。
沒想到聽到殷昊的話,翰朵卻臉色一變,對他說道:“我們這裏並沒有誰能治療蠱毒。你還是趕緊離開吧。別說我沒提醒你,這耶馬諾看上的女人,還從來沒有失手過呢!”
翰朵說完頭也沒回轉身就走了。而他和殷昊的這番對話,旁人都聽在眼裏。等他走後,殷昊的攤位上立刻變得冷冷清清,就算有人走過他這邊剛想湊過來瞧瞧,就立刻會有人將這些客人叫走。這些舉動就好像殷昊和詠杏身上有什麼惡疫一樣。
在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冷眼旁觀之下,大半天的時間裏,殷昊一筆生意都沒做成。實在沒辦法,殷昊隻能趁早收拾了東西帶著詠杏往外城而去。他想著到偏僻一點的外城找個民家投宿,剛剛也做了些生意賺了些錢,換點食宿應該是不成問題的。至於這其中的內情還是等等再慢慢打聽一下好了。
走出城垣,殷昊正準備找個民家投宿。卻突然看到前麵一片揚塵,遠遠地一匹馬往自己這邊奔來。這馬的速度奇快,一路上橫衝直撞不少的行人猝不及防被它撞倒。馬上還有一個年輕女子在大喊大叫。
“救命啊!快讓開……”這女孩的叫聲中充滿了驚恐。
殷昊一聽就知道,這馬上的女孩已經無法控製這受驚的馬兒了。看著這驚馬一路上撞倒這麼多人,殷昊立刻往路中間一竄。隻見他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馬的身前,一把就死死拽住了那女子手中的馬韁,猛地一拽,將馬首拉低。
那高高的馬頭被他一把扭住之後,後踢向上一跳。這女子猝不及防之下堪堪從馬上摔了下來。說時遲那時快,殷昊一個箭步搶上前將女子接住,輕輕放在地上之後立刻騰出了手將正要脫開控製的馬兒控製住。
等他製住了這受驚不淺的馬兒,回頭看的時候,詠杏正扶著那女孩子,軟聲寬慰著呢。
看著殷昊牽著已經恢複平靜,正在喘粗氣的馬兒過來。那女子雖然還有些驚慌,卻立刻反應了過來。
“多謝!真是……真……太謝謝您了!”這女子驚魂未定,說話也有些磕磕絆絆的。
殷昊淡然地說道:“不用謝。這馬兒很烈,確實不太適合小姐騎乘的……”
“黛瑪!”殷昊的話還沒說完,遠處奔來一群鮮衣怒馬的年輕人。為首的一個很是焦急地連聲叫著。一溜馬兒不管不顧地策馬狂奔,跑到他們身前才堪堪停下。他們這一路過來,那些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殘局的百姓再次被他們這幫人衝撞地七零八落。殷昊看著他們身後一片狼藉的樣子,眉頭忍不住深深一皺,一臉的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殷昊平素最看不得的就是這些紈絝子弟將尋常百姓視作螻蟻草芥。對於這種人,他是一點都不想與之打交道的。
那個叫黛瑪的女孩應該是看到了殷昊的臉色,轉頭一看,心中一怒,破口大罵道:“烏劄!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她也根本不顧這些同伴驚詫地目光轉頭就對殷昊說道:“我叫黛瑪,多謝先生援手。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請先生跟我回家。我要讓阿達和阿姆好好謝謝您的。”
原本想要婉拒的殷昊,看著她那身華貴的衣飾,心念一轉:“我夫婦二人還要找地方投宿呢,這些許小事就不用再三言謝了。以後還請小姐騎馬小心些,不是次次都好運會碰到人援手的。”
“找地方投宿?正好啊!到我家去住,我阿達最是好客的!”黛瑪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