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殷昊在說起八旗鎮八方時無意中流露出的那種隱隱的帝王之氣,殷震弘心中有一種此子可承大業的衝動。但當他想到殷永的時候,他有糾結了。
殷震弘和發妻感情很好,而殷永作為他的長子也一直在他身邊。從小他就把對亡妻的深厚感情以及對長子的殷切期許加諸在殷永身上。
當然他後來對伊爾黛的感情也是真摯的,對殷昊更有著一種深深的愧疚。讓他很小就出質霸州,後來又被迫去了洛都。在他看來,這都因為他這個做父親的無能。從他南下逐鹿,他就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要登上九五至尊的寶座。這也算是為殷家的子孫後代打一片江山。他不願意自己被後人說成是一個守成之主。
但是他如今年歲大了,自然免不了想到自己的後事。繼承人有兩個,而且兩個人都是那麼優秀。殷永年輕有為,更是長子。而殷昊才幹能力都在其兄之上。這就讓殷震弘難以取舍了。
想著這些事情頭都大了。殷震弘搖了搖頭,將這份糾結拋諸腦後,先談眼下的事情再說。
“這次我準備上表求封,先把一個王爵給你們留下來!至於以後,就要看你大哥和你的了。”殷震弘一邊說一邊看著殷昊的反應。這其實也是對他心性的一種考驗。
殷昊卻殷震弘的話提出了異議:“封王之議,以兒子的看法,還是緩一緩……”
“為什麼呢?這次滅國之功……”殷震弘一聽就有些不樂意了。立下了滅國之功都不能封王,那他還忙活什麼勁啊!
殷昊平靜地說道:“滅國那是武功,還欠文治啊!不過……王爵可以不要,我們要個國姓也不為過。”
他看出了父親眼中的那種不快和急切,但是他該說的還是要說。因為這些並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這事關整個原州和景州,殷家麾下這麼多的軍隊官員百姓。甚至關係到整個天下百姓的安危。
“國姓?”殷震弘有些迷惑地問道。
殷昊點了點頭說道:“上奏請封國姓!”
所謂國姓之賜無關爵位俸祿,隻是一種尊榮。賜以國姓意味著受賜之人其家其族可視同與皇家同族。這是從楚帝國起就有的一種封賞忠臣的方式。也有人將其稱為“無冕之王”。
殷昊略微解釋了一番這國姓之賜的由來和實際意義,殷震弘想明白了之後笑著說道:“好!這個主意好啊!國姓,那以後文治有了大功,不封王都不行了!”
“正是要一步步的來,先別急!”殷昊淡淡一笑,這才是他所設想的平穩過渡的方式。如果照此下去,當殷震弘的施政再過幾年惠及百姓,民眾就會對他感恩戴德。到時候安排殷震弘來一次出遊巡視。再略微造造勢,這受禪的時機也就差不多了。至於武宗洛寧以及洛誠等人賜以王爵,保證其後人永享富貴,也就可以了。
中原多戰亂,如果能以和平方式平穩過渡,那將是國之幸,民之幸,殷家之幸!可惜這隻是殷昊的美好願望。
殷震弘還沒來得及上奏請封國姓。徐文建已經以殷震弘的名義將請封王爵的奏疏發出去了。
“怎麼沒經我同意就將這奏疏發出了呢!”殷震弘聽到這件事之後憤憤地將徐文建等人找來問道。
“您前幾個月曾經交代,以後不是什麼大事直接由中書省自行處理。這請封王爵,也不是什麼……大事。”中書禦丞黃光偉說道後來看了一眼他身邊的徐文建。昨天徐文建就是這麼對他說的。他看著今天殷震弘的問話似乎很是不滿。這是怎麼回事呢?這不是國公爺和承旨大人商量好的嗎?
其實黃光偉的疑問也是徐文建的問題,昨天他聽殷震弘的意思明明就是準備要請封王爵啊?怎麼一晚上就變了呢?
徐文建隨即問道:“國公爺,您昨天不是……”
“我昨天……昨天哪裏說過要請封王爵了!”殷震弘說這話的時候也有點尷尬。昨天在見殷昊之前他的確就是這麼想的,而且也是這麼暗示的。如果要以這個來處罰徐文建,那也說不過去。
徐文建則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請封王爵,也是對那些心懷叵測的人一個回擊。國公爺您也不用太在意了。按說以您之功勞別說是受封王爵,就算是要求禪……”
“好了!就這樣吧!”殷震弘徑直將他後麵的話打斷了,也沒再追究什麼。揮揮手讓他們走了。
等他們走了之後,殷震弘細想了想覺得既然木已成舟也就不用太介意了。其實求賜國姓和請封王爵也差不多,隻不過一個是緩行,一個急進了一些。想到這裏,他也就撂下不管了。
但是,實際上這請封王爵和求賜國姓完全是兩種效果。殷震弘這封請封王爵的奏疏剛到洛廷立刻引發了軒然大波。
朝堂上披肝瀝膽大罵殷震弘權奸梟雄的有之。朝堂下,口誅筆伐將其斥為國賊的更是不甚枚舉。
而這些人的攻訐,立刻引起了那些在洛廷的原州係官員的反詰。雙方爭來吵去,最終就將這事情鬧到了民間。
“你們知道嗎?原國公是國賊呢!”
“胡說!原國公護駕有功,又是複國功臣,現在有滅了越國,哪裏會是國賊!”
“那都是老皇曆了。現在他欺負皇上年幼,逼著皇上封其為王呢!”
“有這種事情?”
街頭巷尾這種議論越傳越厲害,再加上有些人的推波助瀾,自然而然就會使得這股風潮想著對殷震弘不利的方向轉化了。
最終在有心人的引導之下,洛都的百姓聚集到皇宮門口,要求武宗罷免殷震弘的中書令尹、大將軍、大司馬的職務。在這些百姓中還有很多年輕學子。在皇宮門前吵吵嚷嚷氣勢洶洶地讓人看著似乎是要發動民變的樣子。
“大人!這些都是百姓,我們這麼做……”一位出身景州軍的火器營軍官想洛都留守徐文業直接抗命。景州軍的口號忠君愛民可不是說說的。
可徐文業已經收到了徐文建的指令,如果有人假借民意對殷震弘不利,就要堅決鎮壓。他轉頭朝那軍官厲聲斥責道:“這些都不是你該考慮的,你是軍人,軍人的職責是什麼你忘了嗎?開火!”
在他的直接指令下,洛都留守軍的火槍隊開火了。
“劈劈啪啪”地火槍向著手無寸鐵的洛都民眾射去。這些剛剛還群情激憤的民眾四散奔逃著,很多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皇宮門前一片死屍。隨後徐文業手下的騎兵沿街將追擊,又殺了一批。
事後統計,這次鎮壓所謂的“暴民”,共計殺死了五千多洛都民眾。還有不少的無辜者被殺被抓。
此事一出,朝野嘩然。雖然那些反對者迫於徐文業的槍口,暫時收聲了。但私下裏,原州軍一直以來很好的形象卻被民間妖魔化了。私下裏有人開始組織串聯,沒多久一個所謂的“軒轅道”的宗門,借著傳道誦經的民間宗教開始暗中發展壯大。他們所宣揚的軒轅道,認為軒轅大帝開天辟地,是世間萬物的造物主。他們信奉軒轅大帝。認為隻有在軒轅大帝治下的世界才是太平世界。在太平世界裏,無剝削壓迫,無饑寒無病災,無詐騙無偷盜,人人自由幸福。
這個“軒轅道”借著徐文業的暴行,以及民間固有的地主與佃戶,官夫與民眾的對立矛盾,鼓動民眾發展組織。很快就在江北江南發展起來了。而後有不少的洛都官員也加入了軒轅道。於是乎這個作為以“軒轅大帝”救世的教門一時間甚囂塵上,信者無數。
而與此同時,殷昊則正在漠南閼氏古城。
“這段時間怎麼樣?”殷昊到這裏之後第一件是就是將耶賢等人招來詢問一下閼氏虞茨兩部的情況。
耶賢笑嗬嗬地說道:“自從虞茨部遷來之後,按照您的意思兩部混編,後來又從伊爾胡部遷來了一些部民,現在三部之民混居一地,穩定到是還好,就是……”
可說到後來,他就有些遲疑了,似乎遇到了什麼麻煩的事情。
“怎麼了?”殷昊心裏一沉,他知道這虞茨部是被打敗之後投降的,歸附之心並不會很強,也正是如此,蒙托等原來的虞茨部貴族,他都給分散到了其他各旗去居住了。他最怕的就是這些人暗中派人回來策動部民。
不過耶賢並沒有說這個問題,而是說了一個漠南各部一直都很困擾的難題——土地!
“此地貧瘠。可耕種放牧之地不多,如此多的人口……壓力委實不小啊!”耶賢說到後來有些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女王陛下連著以自身之血開辟了幾片草場,都累病了。”
聽到希妲病了,殷昊心中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隨即將自己已經準備好的下一步策略對耶賢說了一下:“這個事情你們統計一下,以目前的耕地操場,適合多少人安居,我準備讓蒼龍白虎玄豹三旗和你們互換一些人口,到時候你們多遷一些出去。”
“是準備在此地建旗了嗎?”耶閔在一旁聽著心裏不由的一動。他是負責商貿的,也前往勒延城和納塔慕去看過。那邊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後來他就地好好地走訪了一遍,最終得出了結論,在旗和不在旗完全不一樣。他回來之後,將這個發現在部落裏大大宣揚了一下,如今閼氏虞茨兩部的人對建旗可是滿心期待的。
殷昊點了點頭道:“恩!在閼氏城建旗,旗名坎水!”
女王宮。
殷昊和耶賢他們聊了聊之後,連忙趕到了宮裏。但當他第一眼看到希妲的時候卻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