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旻帶著村民們剛走沒多久。鄭崇就帶著五百鎮軍到了。他們拐過一個路口之後,鄭崇突然停了下來。
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彪形大漢站在路當間。肩上扛著一把大鍘刀,鄭崇是永平衛的老兵,看這大漢的樣子就覺得來者不善。
他立刻叫來了一撮毛:“你看看這家夥……”
“節輯大人,這就是殺我們兄弟那凶徒!”即便隔著好一段距離,一撮毛一眼就認出了岑遷和那把大鍘刀。
鄭崇心裏一沉,眼前這家夥看著就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從他那站得筆直不怒自威的樣子看,分明是個身經百戰的老兵。當兵的人看誰是兵誰是民,有一種天然的直覺。不但如此,在鄭崇的眼中,岑遷的身上有股殺氣,這種殺氣隻有百戰餘生的勇士才會有。
鄭崇本人是親兵出身,永平衛軍在原州軍中出戰次數不多,親兵更是不用親自上陣。這種來自血戰沙場的殺氣,他自問是沒有的。看到岑遷,他自己就生出了懼意。但他們此行的任務是為了追剿反叛的刁民。這老兵既然已經經人指認是殺害他們同袍的凶手,自然是要抓住的。鄭崇也不容自己多想,揮了揮手,就帶著人過去了。
可他們才走了沒多遠,離岑遷還有三四丈的距離,岑遷卻動了。
他大吼了一聲:“忠君愛民!保家衛國!殺!”
當那個殺字出口的時候岑遷如出淵狂龍下山猛虎一般無所畏懼的衝了過去,手中的一把大鍘刀舞動地如同風轉輪車一樣。每一次下劈上撩左揮右舞都會帶起一片血霧。鄭崇原本還想和岑遷較量一下,可奈何前方的兵退的太快,竟將他裹挾著往後急退。
在這大路之上,一幕非常奇怪的場景出現了。一個人,僅僅隻是一個人,手提著一把大鍘刀追殺一股五百人的鎮軍。在岑遷追出去的這一段路上,倒臥著近五十多具鎮軍的屍體。追了一段路之後,岑遷停住了腳步。前方的鎮軍卻沒發現身後的“瘋虎”已經不見了。
當鄭崇好不容易將隊伍穩定下來,再轉回頭卻發現沒了岑遷的影子。鄭崇正待要下令追擊,卻不料被一撮毛拉住了:“節輯大人,這凶徒太過凶悍,我們兄弟不是他的對手,要不……我們回去,再調些人來?”
鄭崇聽著這話心裏那個氣啊!這些都是什麼鳥兵。他不由得想起當年的那些衛軍同袍來了。原州軍,也是號稱天下強軍的。再看看麵前地這幫驚魂未定的兵痞。他不禁怒從心頭起,抬手一刀就將一撮毛給砍了。
“給我抓住他!否則全體軍法從事!”鄭崇恨恨地說道。如果可能他寧願帶著的是五個永平衛軍的同袍,也不願帶著麵前的這五百鎮軍。從心底裏他就瞧不起這些家夥,他們不是真正的軍人。
這些鎮軍士兵看著眼前倒臥在血泊中的一撮毛。自然不願意下一個輪到他們。隨即在鄭崇的逼迫下返身去追岑遷。
連夜的趕路,再加上剛剛地一陣勇猛的追殺,岑遷的體力有些透支。他跑得不快。這在這丘陵地帶,幾乎除了上坡就是下坡,根本沒有平地。他帶著鄭崇等人在附近兜圈子,但一直都沒有甩掉他們。
眼前到了一條岔路。他有些轉向了。雖然當年在這裏打過遊擊,地形應該是熟悉的。可畢竟是那麼多年以前的事了。定了定神,他最終轉向了右邊的一條岔路。
沒過一會兒,鄭崇帶著人也到了這個路口,當他看到向右的方向有一個帶血的腳印時,他大喜過望地喊道:“追!這家夥上了斷頭崖,我看他還往哪裏跑!”
往前走了一大段路,原本茂密的山林突然間變得開闊了不少,岑遷定睛一看才發現不好。
前麵是一道斷崖。這地方他知道是條斷頭路,俗稱“斷頭崖”。正當岑遷心中暗道不好的時候,鄭崇等人已經追上來了。
“前麵沒路了,你還是投降吧!我看你也是條好漢,要不我替你向上峰求個情,在軍中服役頂罪?”鄭崇是真的起了惜才之心,這樣的漢子要是在軍中肯定是一員猛將。
“罪?”岑遷冷冷一笑,怒斥道:“有罪的是你們,魚肉鄉裏敗壞軍紀!你們還配說自己是軍人嗎?”
“你……”鄭崇被他說的臉上一紅,有心反駁卻自己都覺得說不出口了。
岑遷氣定神閑地將手中的鍘刀一提,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別廢話了,上來吧!讓爺爺我再殺幾個,你們這群渣滓,少一個世上就幹淨一分!”
看到他殺氣騰騰的樣子,這些鎮軍士兵不由得都往後退了幾步。
鄭崇看著這樣子實在是不像話,他厲聲喝道:“給我抓住他,爺有重賞!”
在鋼刀的威逼和金錢的利誘之下,這些鎮軍士兵開始攏著向岑遷圍了過來。岑遷則冷眼看著他們,一動不動。就在他們一擁而上準備抓住他的時候,岑遷手中的刀再次揮了起來。
又是一場慘烈地一邊倒的搏殺。無數的鎮軍屍體滾落山坡,血霧漫天。沒一會兒鄭崇的腳邊已經滿是屍體了。鄭崇看著這場景心中寒氣頓生,看著前方岑遷的身影,他一把奪過身邊一人的長槍,衝了過去。
鄭崇也是個練家子,一把長槍角度刁鑽地從人群中猛地戳了過去,一下子就紮在了岑遷的大腿上,岑遷一個趔趄後背又挨了一刀。
獨虎難敵群狼,從第一個傷口出現,漸漸地岑遷身上傷口越來越多。體力也越來越不支了。
“啊——”岑遷大吼了一聲提起最後一口氣以旋風之勢猛劈狂砍了一通殺了五六個鎮軍士兵,這最後一擊一下子把他們的進攻打退了下去。
岑遷手提大鍘刀,怒目圓睜地看著這些鎮軍士兵,掙紮著一步步地向後退,向後退,一直退到了崖邊……
“忠君愛民!保家衛國!”他仰天長嘯,呼喊著景州軍的軍號,一個骨碌跳下了懸崖。
眼睜睜地看著他如此剛烈的跳崖也不願投降,鄭崇突然間驚醒了。這家夥口中呼喊的“忠君愛民!保家衛國!”,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二次在岑遷口中聽到了。他以前好像聽到過。
景州軍!
這家夥是景州軍的人。這句軍號,是景州軍的軍號。景州軍西征誓師的時候,鄭崇是徐文業的親兵,跟著他去過景州。他就是在那裏聽到的這句軍號。如今想來,那赫赫軍威仍能讓他熱血沸騰。他萬萬沒有想到岑遷是景州軍的老兵。
“下山去找!把屍首給我找回來!”鄭崇醒悟到這一點之後,立刻喝令道。
當岑遷的屍首被找到的時候,從他的懷裏發現了一塊腰牌。
“景州玄豹旗第三近衛軍團……”
景州近衛軍!
近衛軍是正規軍,是景州軍中的精銳,號稱“景國公近衛之軍”。帶著這種腰牌的,可不是什麼退伍老兵。他是在役的,而且還是個伍長。
鄭崇看著這腰牌越來越覺得事情的嚴重性了。不論這家夥是出於什麼原因屠戮鎮軍。隻憑他是景州近衛軍軍官的身份,就不是他們江南鎮軍可以隨意殺害的。他們隻能以違犯軍紀的名義逮捕他,交給景州軍以軍法懲處。
鄭崇看到這塊腰牌的時候,第一感覺就是“惹大麻煩了!”
沉思了許久之後,鄭崇也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他隻能對屬下吩咐道:“找口棺材,收斂了,帶回去!”
殷昊在羊角關駐紮了一個多月了。江南總督徐文業多次來信請他去寒武郡會商平亂收複龍陽和丹崖兩郡的事宜。他都已軍務繁忙容後在敘的理由給推脫了。
可今天卻不聲不響帶著兩個近衛軍團南下了。他先是以剿匪的名義進駐了花崗縣,包圍了沅山。
就在徐文業準備去花崗縣的時候,殷昊又帶人突然到了寒武郡城。
“二公子,您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我剛準備去花崗呢,您就到寒武來了。快請……”徐文業滿臉笑意地迎上前對殷昊說到。
殷昊是殷震弘的次子,又和他老子同為國公的爵銜。在原州係統之中比殷永的聲望還要高。徐文業是徐文建的二弟。從派係上來說是屬於大公子殷永一係的。對於殷昊表麵上的尊重還是要的。更何況如今殷昊是正式的南征軍副帥,又被殷永授予了處置江南三郡平亂的全權。從這個職權論,如今徐文業該聽殷昊的命令行事才對呢!
“徐督,不必客氣。請!”殷昊沒有顯得很熱情,也看不出有什麼別的情緒,隻是淡淡地說了一聲,就抬步往江南總督府的大門中走了進去。
徐文業看了看殷昊的樣子,似乎有些不對。但他又說不出什麼地方不對勁。搖了搖頭就跟了上去。
到了總督大堂上,殷昊老實不客氣的直接往中間的位置一座。也沒給徐文業讓座,直接說道:“請徐督召集麾下將領官員立刻來總督府議事。”
徐文業看著殷昊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心裏打了個突。但此刻殷昊是以上官的名義下達的命令。他自然不能怠慢,便轉頭對跟在身後的一個隨從吩咐了幾句。
命令下達之後,殷昊就坐在大堂上等著。徐文業看著殷昊麵無表情默不作聲的樣子,心裏越發地沒底了。
雖然不知道殷昊準備做什麼。但他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似乎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喀喇——轟隆隆!”一聲晴空霹靂在寒武郡城的上空憑空炸響。
一片片烏雲很快地籠罩了這座城池。那些正在趕過來的官員們聽到看到這平地起驚雷的異象,心裏也不由得有種凜然地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