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寒,已經初秋的夜晚透體的涼風冷不丁地就會讓人打一個寒顫。
越軍的大營裏一片靜謐。
隻有幾處篝火隱隱綽綽,遠遠望去就仿佛幾點鬼火。蒼龍騎兵的馬蹄都被裹得嚴嚴實實地踏在地麵上聲音小地幾乎聽不見。不過即便是這樣,大隊人馬的統一行動依然還是會有些響動。就好象隱藏在烏雲中的悶雷聲。
起初這響動是在遠處,隨後越來越近,當第一支帶著火焰的羽箭射入營帳的時候,這悶雷終於爆發了出來。前排的騎兵接近營帳的時候,一條條飛索投入營欄,這些飛索掛著爪鉤,這是騎兵破營最常用的招數。掛住了營欄之後,迅速回撤,那些臨時設置的營欄被摧枯拉朽一樣的拖曳倒地。一道道缺口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拉開了。
大隊的騎兵開始衝入營帳。有心對無心,即便是三十萬人的大營,夜晚突然遭襲亂作一團。騎兵在這個時候衝營所取得的戰果是極大的。
火光一開始在周邊的營帳燃起,隨著這些騎兵的衝擊,很快就在整個大營裏蔓延開來。輜重糧草是第一個被點燃的。夜風也在這個時候來湊熱鬧。風助火勢,瞬間就將整座大營變成了一片火海。
蒼龍騎兵不愧“旋風”之名。從發起突襲的第一時間到襲擊結束,僅僅隻花了半個時辰。如風而至,如風而沒。當越軍回過神來開始組織起來準備反擊的時候,他們驚訝地發現已經沒了敵人的蹤跡。
這次夜襲給越軍造成了五千多人的傷亡,十萬石糧草被燒毀。營帳輜重的損失是最大的,人員傷亡也相當於一次小型戰役的傷亡數字了。但是最令人沮喪的是這並不是正麵對決,五千多人的傷亡並沒有換來對手的損耗。他們完全是被動挨打,這五千多人死得時候大部分都穿著內衣,武器也沒拿在手裏。這說明他們並不是戰死的。
屠殺!他們是被屠殺的。有些人甚至就被燒死在了營帳裏,成了一截截的焦炭。
這才僅僅隻是開始。隨後幾乎每天晚上都有夜襲。越軍雖然做好了準備,但卻根本無濟於事。蒼龍騎兵的夜襲極沒有規律,有時是上半夜,有時是下半夜,有時是淩晨,有時是黃昏。這讓越軍不得不隨時隨地打起精神,警惕突然襲擊的降臨。越軍士兵晚上睡覺都不敢脫去衣甲。晚上夜不能寐,白天還要行軍。越軍士兵的精力很快就變得萎頓不堪了。
夜襲還不算,就連白天也會遭到襲擾。行軍過程中有時是前鋒,有時是後衛。中軍也會遭到襲擊。不但在山川溝壑小樹林以及河流等地形有利於隱蔽的地方,就連平原上也會遭到突襲。
蒼龍騎兵的突襲飄忽不定沒有章法,但每次總是一擊遠遁,當越軍派出部隊銜尾追擊的時候,總會被他們越引越遠,最後這追擊的部隊大半都是回不來的。
整整半個月時間越岩的三十萬大軍僅僅前進了三百多裏,相當於五天的行程。如此龜速的行軍讓人氣餒。對於這樣痞賴無良的對手,越岩是感到特別的氣悶。不過他很快就得到了更為讓人氣悶的噩耗。祁堰和吳陵兩座郡城相繼失守,如今江南六郡隻有卓屏一郡還在越軍的控製之下了。
他這三十萬大軍又陷在這如泥沼一樣的平原之上,麵對著看不見的對手……他沉思著猛然驚醒,轉身來到地圖前。看了一會兒之後,對外喝道:“傳令!立即拔營!回卓屏!”
整個江北六郡之地幾乎已經全部落入景州軍之手了,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在卓屏他隻留了三萬守軍,但卓屏的城防並不堅固。城防守禦力量又薄弱,如果此時卓屏被景州軍奪取。那他這三十萬大軍就岌岌可危了。
越岩的回軍自然也遭到了各種襲擾。不過他們得到的命令是不顧一切急行軍趕回卓屏,所以對這些襲擾一概不聞不問。事實證明越岩的擔心是對的。當他四天之內趕回卓屏的時候,卓屏已經遭到了一輪圍攻了,發起攻擊的是鎮堡過來的原州軍和從靈寶北上的景州軍。
由於越岩及時的回軍,這兩支部隊提前得到風聲撤走了。
越岩固守卓屏之後,江北六郡的態勢也算是徹底的穩固了下來。雖然越岩在卓屏部署著三十萬大軍。但對再其餘五郡駐守的景州軍來說並不是很大的威脅,應為忽都爾的四個軍團在函穀和鎮堡以及靈寶一線駐紮。他們隱匿在山林河流之間,並不在城內駐兵。一旦越軍出擊,他們依然會用他們的方式發起阻擊。
越軍和景州軍在江北陷入了對峙。而此時殷昊則帶著家人回原州去了。
原本回原州的日程已經在殷昊的計劃之中了,但由於江北六郡突然爆發的民亂給景州軍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所以回原州的事情就被耽擱了下來。
當江北六郡的局勢形成對峙局勢之後,原州傳來了殷震弘以大司馬名義下達的命令——命殷昊回原州述職。於是他隨即帶著洛月和四歲的殷紀踏上了回家的路。
鎮堡、宣河一線的通道被打通之後,從景蒼南麓回原州就更方便了。到了宣河之後,殷昊又遇到了原州南征軍統帥甘興衛指揮使柳長青。
柳老將軍也接到了回原州述職的命令,正準備上路。遇到了路過的殷昊正好一道走。據柳長青所說同時接到命令的還有永平衛指揮使徐文業,以及寧遠衛指揮使鄭虎臣,而殷昊也接到了同樣的命令。殷昊心裏盤算,這次回原州看來應該是有大事。
到了原州,柳老將軍和殷昊自然是先到司馬府述職。這司馬府其實就是原本的原州都護衙門,換了塊匾額而已。
到了衙門大堂上,隻見一個書吏陪著兩個大將座在堂上。其中一個扯著脖子大聲嚷嚷著:“老湯!你說說,我大哥什麼時候才來辦公啊!我都等了多久了。火燒火燎地把我們哥幾個叫來,可來了他倒不見蹤影。這叫什麼事啊?都日上三竿了,大老爺不坐堂這可算新鮮事了。”
此人就是寧遠衛指揮使鄭虎臣。他是老侯爺殷陵陽的義子,為人極是豪放不羈,武藝十分了得,一對金瓜大錘使得出神入化,人稱殷家軍中第一猛將。平時也不拘小節,人前人後總是管殷震弘叫大哥,他自小在侯府長大兩人感情極好。這次他是代替出征的柳長青在甘城郡駐守,也被叫了回來。
“鄭將軍,我這就派人去稟報……”說完正要叫人,一眼就看見了柳老將軍和殷昊。
“柳將軍,二公子你們也到啦!”湯書吏一聲招呼把堂上兩位的注意力也聚集到了堂外進來的二人身上。
“柳大哥!你也到啦!你說我大哥這是怎麼啦……”鄭虎臣正要對柳長慶抱怨上幾句就被柳常慶阻住了。
“先別說這些,虎臣快來見過二公子。”柳常慶雖然和他們同輩但是歲數大上許多而且是老侯爺手下的大將,平時其餘人對他都是非常敬重的。
“鄭叔,侄兒拜見叔父。”殷昊搶先上前見禮。
“嗬嗬,論官爵職位,你是國公又是都護,老鄭我是衛軍指揮使。論軍功,你小子如今都被人稱作“狼旗戰神”,可是一點都不差的。要論主仆,你是公子我是老奴,這叫我怎麼受你的禮啊!”他一本正經板著臉說道,可不一會就繃不住笑了起來。
這鄭虎臣一通胡扯卻把個殷昊楞在當間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柳常慶就說道:“二公子,你甭理他。他就是這麼個人,一把年紀也不知道莊重。”
湯書吏馬上派人去侯府回報。眾人坐下敘談起來。原州這邊自從收編了大批的洛軍之後又有不少的流民湧入,豎起招兵旗就有吃糧人,一下子擴充了將近兩倍。最近幾年嚴加整訓的同時還派兵輪番南下作戰,戰力也得到了很大提升。
他們也談論了一下這次召這些大將回來要商量什麼事情。大家的猜測基本一致,殷震弘準備全力南征收複洛都了!
對於這個猜測,殷昊基本上也是認同的。如今江北的越軍被壓縮在卓屏一郡,三十萬越軍雖然對於曹德豐的魏軍是一大助力。但魏越之間並沒有形成真正意義上的同盟,到時候越岩會不會全力支援曹德豐還很難說。
而這幾年原州軍在南線輪番保持高壓,逼迫地魏軍緊縮防線,如今已經退守洛都附近的三郡,可以說曹德豐的所謂魏國如今的實力已經是不堪一擊了。殷昊奪取鎮堡之後,原州軍和景州軍兩方麵已經實現了會師。對曹德豐已經完成了戰略包圍,在這時候發動最後的總攻擊也在情理之中了。
這是派去府裏的人回報:“公爺說讓二公子先回家。三位將軍請先到別院住下。今日公爺不來衙門了,三日後,虎嘯堂開會。”
“這不對啊!怎麼連公事都不辦了嗎?”鄭虎臣一聽這話嚷嚷了起來,最後在他的逼問下才知道。殷震弘原本是要來衙門的,可正在這時候,洛月帶著小公子盈紀到了。殷震弘看到長孫那還顧得上來衙門辦公事,抱在懷裏那是愛不釋手,連夫人都插不上手。
聽到這裏,鄭虎臣笑著打趣道:“看來我這個老瘋子的綽號給我大哥正合適。”
柳老將軍忙說他放肆,而一旁的徐文業則幾乎不怎麼說話。
殷昊送了送三位將軍,轉身回家。剛進府門就看見伊爾黛夫人和洛月都在前庭。而殷震弘正背著小殷紀“騎大馬”,祖孫二人玩得不亦樂乎。殷紀正是淘氣可愛的時候且非常粘人,見爺爺待他好,自然就粘著要爺爺陪他玩耍。
殷昊上前在伊爾黛夫人麵前跪了下來連磕了三個頭:“阿母,不孝兒回來了。”
見到殷昊跪下,洛月也乖巧地跪在了殷昊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