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悠兒的直接參與下,景州衛紅錦營正式成立了。這些無家可歸的女子有了一個安穩的去處。當年冬季第一場雪來臨之前景州再無一處露宿街頭的流民。整個民政係統在旗部製的協助下有效穩定的運轉了起來。
這一日是賈演大婚的日子。景國公殷昊保媒,雲晉大人的二女兒雲筠和景山衛指揮使賈演喜結連理。婚事是在新造的賈府辦的。這是景山衛成立之後的第一樁喜事,來參加婚禮和賀喜的人自然很多。門口送賀禮的那就更多了,許多前虎賁軍團的榮軍也都趕來送禮了。
他們如今大多都歸入了白虎旗部,雲晉大人是他們的掌旗,相當於自己家族裏嫁女兒。這意義又不同了。於是當殷昊到來的時候,門前排隊送禮的榮軍那是從頭看不到尾。
“我說老安,今天是大人新婚大喜,你就送這麼一張破爛獸皮……”殷昊聽到隊伍的前麵有一陣喧鬧聲走過去看了看。
一個中年榮軍拖著一條傷腿來送禮,不過他的禮物有些特別,也不是銀錢,也不是什麼金珠,隻是一張虎皮。其實這些榮軍剛剛入旗也都不寬裕,所以賈演交代不管送什麼都要收下。所以送些臘肉獸皮的也是有的。可這張獸皮是張白虎皮,原本倒是挺珍貴的,可就是年頭久了,也沒有好好保管硝製。蟲吃鼠咬已然是破破爛爛的了。
那負責收禮登記的是虎賁軍的一個年輕校尉,也是認識這送禮人的,所以就說了他兩句。結果這送禮人愣是怒目而視生氣要鬧,那校尉也就和他糾纏起來了。
“既然是來送禮的,肯定是有意義的禮物,不管破舊與否都是人家一點心意。”殷昊開口說話了。那前麵糾纏起來的兩人立刻停了手。
“今天是賈將軍的大喜日子,你們這麼鬧就過了……好了,把禮物收下。這位……你也請回吧!莫攪擾了喜宴。”殷昊兩邊輕責了句也就把這事給平息了。
處置了這一點點小糾紛之後,殷昊帶著前來賀喜的都護府眾人一起走進了賈府的院子。裏麵席麵已經開始了。眾軍將都在飲宴,軍人相聚自然是熱鬧非常,推杯換盞猜拳行令一片喜氣洋洋。
到了內堂,雲晉大人作為老泰山已經做在了上首。賈演等人都趕來向殷昊等人見禮。一番寒暄客套,落座之後,大家一起閑聊了起來。席間有人說道這白虎旗部的名字似乎有些不吉利,應該改改……
本來這也就是一句喝多了酒的酒話,可殷昊聽在耳中,隨即就接了口:“這白虎可不是不吉利的東西,那都是民間以訛傳訛的說法。自古相傳,白虎鎮西靈獸也。因西方屬金,白虎色白,故稱白虎。相傳當一隻虎滿五百歲,其毛色會變成白色。白虎也是戰神、殺伐之神。所以古時又以白虎象征威武和軍隊,如軍中的白虎旗和兵符上的白虎像,虎賁軍之虎其實就是白虎。”
眾人聽了殷昊的話都愣住了。
這時雲晉大人說道:“原來白虎和虎賁軍竟有如此淵源,怪不得當初公子要將那些虎賁榮軍歸並入白虎旗部呢!國公學識淵博吾等佩服!”
殷昊今日也是談性正濃,隨口就說起了剛才的事:“……這白虎皮雖破,但我看那人異常珍視,看來定是有故事的,如今將這珍愛之物送給賈將軍,你可得好好收著啊!”
別人倒還好。賈演聽到這事情,騰得站了起來。他也不顧這一桌人,就徑直往門外奔去。殷昊看他這樣子,隨即也跟了過去。
到了門口,賈演一把拿過那登記名冊,查對了一番之後,赫然看到一行字“安魯送破白虎皮一張。”
他立刻對著那校尉吼道:“老安送來的白虎皮呢!”
那校尉被他一吼嚇了一跳。旁邊一人趕緊將那白虎皮找出來遞了過去。
賈演手撫著那張破破爛爛的白虎皮雙眼紅腫,一臉的悲意。雲晉等人也跟了出來。最後將他又勸了回去。
“老安曾是我的伍長……”歸座之後,賈演悲戚地訴說了他和老安的故事。
賈演十四歲從軍,他們兄弟倆就分在老安的軍伍之中。老安為其伍長,對兩個小弟照顧有加。後來賈演兄弟得納延罕看重收為義子平步青雲。但老安一直都是伍長。這次鐵劍關一役傷了腿被遣散入旗了。
這張白虎皮是老安當初立了軍功之後納延罕親自所贈,老安一直視若珍寶。從不輕易示人。如今他結婚,老安將這東西送來,其中代表著何等的情分。賈演說著說著不禁哭起來了。
“賈將軍,我覺得你該去看看他……我和你一起去!”殷昊聽完賈演的訴說,想起剛剛老安走的時候那落寞的背影。他神色凝重地對賈演說道。
既然殷昊開口了,也不會有人阻攔。賈演和雲晉並水易寒等人一起離開賈府尋到了老安所在的住處。
老安娶了柳氏,兩人商量了一下也就沒辦婚禮,把軍中發的結婚的錢省了下來,添置了一些家具。如今田地也分了,農具也領了。就等著開春領了種子,開犁種地了。
不過因為柳氏還帶著孩子,所以他那點過冬補貼和旗餉加在一起,也沒多少剩的了。日子過得挺緊的,每到月末幾天家裏就會揭不開鍋。今天聽說賈演大婚。他想來想去也隻有那張老將軍送的虎皮有些意義,就趕著送了過去。沒想到卻被人嘲笑一番。正在院子裏生悶氣。牛兒對這個新爸爸還有些怕生,怯怯地待在一邊也不敢玩鬧。
柳氏已然顯了懷,行動也很不便。冷鍋冷灶一家子很是淒涼的樣子。看著人家小兩口過得舒舒服服,他卻因為一下子添了三個拖累,這日子遠沒在營裏舒坦。心情就有些煩躁。不過老安是個實在人。既然娶了人家,就得把人家當一家人待。想來想去,還是腆著臉去老戰友家先借點,把這月末的幾天先挺過去再說。
“你在家看著孩子……我去借點,先對付了這個月再說吧!”老安對柳氏說了句之後就出門了。
沒多久殷昊和賈演他們來了。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人,看樣子還都是貴人。這柳氏忙不迭地要跪拜見禮。
“大嫂,您身子不方便,先坐好,不用這樣的。我們都是老安的同袍兄弟。今天就來看看他的。”殷昊上前先把這柳氏拉起來,安頓好坐下。
柳氏看著這許多人也沒多想就說了句:“他出去借錢去了……”
“借錢?怎麼……家裏揭不開鍋了?”賈演一聽就覺得不對,隨即上前看了看鍋灶和米缸,一看果然是空空如也。
柳氏怯生生地說道:“老安是個好人,我帶著個孩子拖累他了!”
他們都看到了,這一下子多了幾張嘴,的確是很艱難的。不過殷昊更是對老安此人感到欽佩了。榮軍選妻大多都是選的年輕漂亮的。也沒聽說選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的。老安能如此做,足見其人性純良。
“大嫂,你這不是懷上了嗎?開了春老安就要當爹了,我先把給孩子滿月的禮錢給了,到時候我可不一定趕得來。”賈演看著柳氏的身孕,他也看不出這婦人身孕的月份,隻當是老安的種。想了個名目要留下些錢。
“對對!我們也一樣……”隨行的幾個人都從懷裏掏出了錢放在桌上。
一下子多了這麼多的錢,把那柳氏嚇得心情更加忐忑了。
柳氏隨即對他們說了實情:“各位軍爺,這孩子不是老安的……我嫁給他拖累他了!”
賈源怔了怔,但隨即反應過來,笑著說道:“一樣的!你既然是老安的妻,這兩個孩子都是他的了!他自然會照顧好你們的,我們這位兄長可是個仁厚之人呐!”
“可這禮……老安不在我不敢收啊!”柳氏還是堅決不收。
“不用怕,安心收下!今天我這個當弟弟的結婚,大哥給我送了張虎皮,我還沒見他人呢,他倒先回來了。”賈源沒辦法隻能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也算是寬慰她的心,“嫂子,這些錢,你一定得收下!”
殷昊在一旁看了一會了,他也在想著老安的事情。想來想去就把雲晉拉到一邊問道:“這安魯在旗中有何職司?”
“沒有,他們這一錄的旗吏名單昨日我才看過的,沒有安魯這個名字。”雲晉對旗務還是十分上心的,事無巨細都布置得井井有條。殷昊問起立時就答了上來。
“雲大人,安魯這一戶,明日起調入蒼龍旗部!我要用他……”殷昊開口雲晉自然不能反駁,不過這也讓雲晉有些汗顏。他心裏打定了主意,明日要對旗中各家各戶的生活再仔細調查一遍。對這些生活困難的,要有些特別的安排。
略坐了一會兒他們就走了。等老安回來看到那些個禮物,聽了柳氏的說辭。老安不覺黯然淚垂。
將軍沒有忘了他啊!
今日去送禮所受的那些個委屈一瞬間都化為淚水流淌了出來。
第二天,接到旗中的通知,安魯一戶調入蒼龍旗。他們都有些莫名其妙。但等安魯一家到蒼龍旗報道的時候,更讓他們感到訝異的事情發生了。
“安魯……”旗務官看了看他們的戶籍轉移文書,再查對了一下旗務文書,笑著說道,“安總管,小的給您請安了。您請跟我來!”
總管?
安魯是知道旗製的,好像沒有這個職司啊?雖然有些納悶但他還是跟著那旗務官走了。
等到他們一家跟著旗務官到了落腳的地方才發現,這裏竟然是景國公府!
“安總管,國公爺兼著咱們蒼龍旗的掌旗。您如今是國公爺家的大總管了,您先進去吧,往後可要照應一下小的,小的叫穆塔。”旗務官笑盈盈地將他們送到門口,奉承了幾句就走了。
老安怎麼也沒想到,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成了國公府的大總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