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昊心裏有心事也沒仔細聽宣宗和公主他們說什麼,直到宣宗喚他。
“駙馬……駙馬!”
“陛下,微臣……走神了!”殷昊有些尷尬地回過神來。
宣宗並沒在意殷昊的走神:“朕想問問你,這越國之兵該如何借?”
“是啊!你怎麼就能肯定越國肯借兵馬呢?”公主插了一句。
宣宗也跟著有些困惑地問道:“若是越國推脫怎麼辦呢?剛剛若不是月兒提到,我確實沒想到這一節。這似乎是駙馬之策中唯一的疏漏了。”
“這個簡單啊!”殷昊聽明白了,這是公主在挑刺呢,既然如此那我就看看你怎麼找我的茬,“越國不借並,就殺了越岩!”
“你……”公主一聽殷昊的話,大驚失色。
“這……似乎有些……不妥吧?”宣宗心想要真這麼簡單倒容易了。駙馬怎麼和剛剛的睿智敏捷不一樣了。
“這並沒有什麼不妥的!不肯借兵就是不臣,不臣之國留著做什麼?本來王子為質不就是為了約束嗎?”殷昊故意這麼說,他的眼睛始終看著公主,就為了看她的反應。
“可這不就逼越國反叛了嗎?”公主的話略軟了些,她也不想讓這本來是假設的話題變成真的,“本來越國並沒有借口反叛的。”
殷昊轉頭問宣宗:“臣請問陛下,眾臣聽了這個方略,有沒有提越國不肯借兵的質疑呢?”
“這倒沒有……”宣宗想了想的確沒人提這個問題。
殷昊的話似乎早就知道這個答案了:“這是因為眾臣都知道這越兵必定能借到的。”
“為什麼呢?”宣宗追問道。
“越國不臣之心久已有之,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了。向越國借兵實為陽謀。借,實力必然受損。不借,那大洛可立即征討!”殷昊一條條的刨析給宣宗聽,而一旁的公主聽得卻是心驚膽顫,“所以在沒有完全準備好之前,他是不得不借的。”
“原來如此,可如果他借了兵,卻出兵不出力,大戰之中保存實力呢?”宣宗也並不是完全不懂。
“所以,必須要選調大將帶兵監陣,強攻漠南就是要利用漠南六部消耗越軍精銳。”殷昊隨即就點出了他策略之中幾處非常緊要的環節,“還有鐵劍關,一定要留有精兵把守,越軍西進以水運為主,鐵劍關臨山鎮水。隻要此關在手,就算越軍有異動,那也是鏡花水月保管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這一番話,說的宣宗直愣神,杜太後頻頻頷首。
而公主則是花容失色,凝望著殷昊的眼神非常糾結。
當天晚上回府後。簡嫫嫫傳公主諭,召駙馬入寢。
這是兩人成親以來,公主第一次召駙馬入寢。今天算是遲到兩年的“洞房花燭夜”嗎?看著簡嫫嫫意味深長的眼神,殷昊心中一陣酸楚。
公主寢殿內,兩架鳳銜口的宮燈立於兩側。燈光疏影之中,一個宮裝麗人背對著站在門口。
屋內熏著助情的秦香,馥鬱的香氣迷人心魄。
殷昊看著燈影中的伊人,卻默然無語。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們這對名義上的夫妻。從越王府琴音識人後,各種誤會讓他們錯失了許多機會。他們雖是夫妻,但真要說道感情,恐怕還不如偶遇的路人。
洛月緩緩地轉身,一襲薄紗,玲瓏的身姿隱隱綽綽。她曾經在新婚之夜將他拒之門外。但如今卻真空紗籠召殷昊入寢。為了什麼,殷昊心裏很清楚。正是因為他清楚,所以心更痛。
“公主……”殷昊打破了平靜。
洛月麵寒如霜地問道:“你想把他怎麼樣?”
“誰?公主說什麼……微臣不明白!”殷昊雖然身為質子,招贅的駙馬。但他也是有尊嚴的。他不屑提那個人的名字。他的頭上早就綠了!正是拜那人所賜。
“你……你就那麼恨他?”洛月的心裏也有些苦澀。她實在不想用這樣的口吻質問自己的丈夫。
但為了她,殷昊要置越岩於死地。她不能讓越岩失去了愛人之後再失去性命。這對他不公平。
“微臣無恨!公主,你喜歡誰和我沒關係,本來招贅我就是為了控製原州。我就是一個質子!”殷昊沒忘了他是以質子身份被招贅的。這些年來所有人見到他都尊稱他一聲駙馬。
他卻清楚地記得,他是個質子!
“他也是質子,你編造越國早存不臣之心之類的謊言,不就是想害死他嗎?”洛月悲切地說著,情緒漸漸地變得激動了,“同為質子,你為什麼要害他呢?是因為我嗎?”
“流水本無情,落花非有意。公主還記得鳳鳴琴嗎?我所說的都是事實,隻是公主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事實而已,並不是我在編造什麼……”殷昊說著違心的話,心裏有種隱隱地痛。他寫了那首詩和鳳鳴琴一起交給了公主。但那詩還能代表他如今的心意嗎?
“殷昊!我是愛慕越岩。但並不像他們說地那麼……不堪。以前僅隻偶然見過一兩次,除此之外就是私下有幾封書信來往。從來沒有私訂什麼終身……我洛月的身子還是清清白白的。”洛月根本沒聽殷昊在說什麼。以前不解釋,是因為她並不愛他,覺得沒必要跟他解釋。但既然現在因為這誤會,牽累到一個無辜的人。她就不得不解釋了。
“殷昊,我雖然不喜歡你,但你是我丈夫。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沒有對不起你,今晚我給你……驗明。”她一邊說一邊褪去了紗裙……渾圓的雙肩肌膚如雪,滑如凝脂。一件小小的肚兜隱隱透出一對渾圓的外廓。
殷昊看著冰清玉潤、脫俗出塵的洛月,真是人如其名。她就像一輪潔白的明月。
可惜,這月兒不是我的。殷昊黯然地轉過了身,低沉落寞地說道:“公主的清白,臣深信之。無情奈何身心苦……公主,殷昊不敢造次。臣告退……”
殷昊走了,偌大空曠的寢殿裏,隻剩孤傲的洛月在對著淒冷的紅燭哭泣。
“嗚嗚……嗚……”
越王府中,越岩臨水凝神。平靜的水麵因為他投入的餌料,引來魚兒爭食。但他平靜的表情卻一點表情都沒有。剛剛從朝裏傳來的消息。
廷議已經做出了決定,與圖勒攜手征伐邪陀汗國。這原本是大洛和圖勒兩家的事情。可偏偏宣宗下旨要越國出兵五十萬,交由納延罕統領。用越國的兵幫著洛國打仗,開疆拓土是洛國的事,打仗死的卻都是越國人。
奚百裏身為越庭書院的山長,對於這謀略一道,自然是不會差的:“殿下,這借兵出征的計謀可真是毒啊!若是我們不借,恐怕……”
“不借的話,洛國正好有借口再次征越。越州城牆都給拆了,我們拿什麼抵抗!”每每提到此處,越岩心中總有一種恥辱和激憤。一個國家,王都的城牆都不許建。這還能算是一個國家嗎?
想到這裏他就會想到,這十幾年來身為質子在洛都所經曆的一切。看似和朝中大臣往來甚密,交遊廣闊。可實際上,這些人盯著的就是越國能給他們帶來的那些好處。他就是這些吸血鬼能夠隨時吸到血的保障。
奚百裏隨即又說了一個消息:“據宮裏傳來的消息說,此計是駙馬殷昊所獻,並不是宣宗。”
“殷昊嗎?”提到殷昊,越岩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嘴角微微上揚,“嗬嗬,我想那宣宗也不像是能想出如此計策之人。”
奚百裏想了好多種應對之策,但都沒有一個是穩妥的:“那如今我們該怎麼辦?”
“這是陽謀。我越國除了接受,別無他法!不過嗎……既然此計是殷昊所獻,我倒是想到了一個應對之策,就看他能不能看出來了!”說完之後越岩的臉上笑意更甚了。這笑容中有一股濃濃地戰意。
“你即刻回越州去。請父王依我之計行事……”越岩其實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剛剛聽到此策是殷昊所獻,心中好勝之心又起。這回我倒要看看,誰更厲害!
“另外給杜輔文送一份禮物,約個時間……時機到了,以前的利息也該收些回來了!”越岩隨手又扔了一大塊餌料入水,引來一大群的魚兒爭搶。看著水中的遊魚越岩笑意吟吟,這笑意中卻實有深意。
公主府,殷昊的書房。
“什麼?皇上竟然答應了越王之請,讓越岩監軍?”殷昊不可置信地看著想他彙報的水易寒。
水易寒也是剛剛才知道,越王複旨調國內精兵五十萬,供大洛驅策。但是越王提出為了便於指揮,請由世子越岩擔任監軍。杜輔文也上奏說,越國兵將對洛軍一向暗含憤懣,若是臨戰時不聽調遣恐生不測。越王世子自小在洛都長大,而且身份尊貴,正好可以壓製越軍將士。
宣宗沒有看出這中間一個明顯的漏洞,竟然答應了。
這麼多年來,越岩因為從小為質,所以在越國有著很大的影響力。看越國軍民眼中世子就是為國犧牲的悲情英雄。越國這些年靠著海運商貿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國內軍民因為亡國之恥,也是團結一心。國力漸漸強盛了起來。隻是洛都的這些老爺們被越岩喂飽了。從來不相信派駐越國的那些底層觀風使的彙報。宣宗也被蒙在鼓裏。
如果越岩監軍,脫離了控製,手頭又有五十萬大軍。而納延罕帶著十萬人馬如何能夠駕馭的了越軍。
“此事你怎麼看?”殷昊平靜的表情下,心緒卻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越岩監軍絕不可能達到預期目的,甚至……”水易寒邊想邊說,他已經想到了一種最壞的可能,但卻不敢確信。
“大將軍有危險……我要上書勸諫!”殷昊越想心裏越不安。他正準備提筆寫上奏的時候,門外響起了一個聲音。
“你就非要置他於死地,方才罷休?”洛月這是第一次到殷昊的書房來。本來想著解開雙方的心結,自己該主動一些。可沒想到剛到門口就聽到了殷昊和水易寒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