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當年東凰部落在北海湖定居以來,一直都奉殷氏為主。原州都護當年受大楚帝國分封為侯,世鎮北國。下轄永平、甘興、寧遠三衛,這些年殷震弘勵精圖治,整軍練兵將各衛衛軍暗中擴充了一倍。
永平衛和甘興衛分鎮永、平、甘、興四郡。加上駐紮原州的寧遠衛,北方五郡都在殷震弘的轄下。這三衛各有衛軍五萬。再加上五郡郡使麾下還有一萬鎮軍,加起來整整二十萬之眾。另外都護府護軍早就突破了三萬的建製,如今已經有了十萬精兵。可以說殷震弘不聲不響將自己麾下的部隊已經擴充到堪比一國的實力了。
但是軍隊多了不好管。特別是殷震弘本性寬仁,待屬下寬多嚴少。永平衛鎮守使何瑞出身東凰世家,一直都是原州都護麾下重將。而且此人自幼就和殷震弘一起長大,平時也驕橫慣了。
他這些年鎮守著原州西大門的永平衛,在永、平二郡飛揚跋扈儼然就是個土皇帝。幹預地方政務,縱兵襲擾民間,這都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他竟然暗中讓士兵假扮盜匪劫掠往來商旅。
這些事情殷震弘不是不知道。但也僅僅隻是私下裏去信勸責。每次去信之後,何瑞總會收斂一些。所以殷震弘也就沒放在心上。但是上次永平衛出擊漠南之後,不知道怎麼這何瑞就和閼氏、駱犴等部勾搭上了。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永平衛盜匪橫行。商旅們都雲集原州。中原的商旅過不去,西域的商旅也過不來。商道竟然就這麼斷了。
殷震弘知道這肯定又是何瑞故態複萌了,於是親筆寫了一份嚴厲斥責的信給他。
書信到後,永平衛象征性地出兵剿了幾次匪,商道又恢複了。這樣一來殷震弘也就沒當回事。
他沒在意,但不代表侯府內沒有明眼人。侯府長史徐文建自出任長史以來,為了加強對各衛的控製,在各衛各郡都布置了眼線。這一天他急急忙忙地從侯府裏回到家中,就讓人去請正在軍營練兵的大公子殷永。
“小姐,老爺今天著急忙慌地找大公子,莫不是……要商量您和公子的婚事了?”後院裏,徐梓桐的丫鬟欣兒悄悄地對徐梓桐說道。
徐梓桐橫了她一眼,沒搭理她。
欣兒看著小姐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小聲地嘟囔道:“還在想著他呢?人家都要娶公主了……”
“欣兒!是不是我平素待你如姐妹,你就真的不知道高低尊卑了!”徐梓桐斷然厲喝讓欣兒噤若寒蟬地立刻跪倒在地。
看著她的樣子,徐梓桐心中一軟。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她走出房門之後,心念裏轉了轉悄悄地往前院去了。
從一條小路走到了父親書房的廊下,她隱隱聽到了書房內的談話。
“……這何瑞看來是真心想要造反了!”殷永低沉地說道。
徐文建平靜話語之中透出一絲胸有成竹:“大公子,其實這次的事情也許倒是個機會!”
“什麼機會?”殷永有些不解地問道。
徐文建隨即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他認為時機已經到了:“侯爺這些年勵精圖治,原州麾下已有三十萬之眾。況且這些年中原戰亂,百姓大多來我原州避禍。民心所向啊!我覺得侯爺有些優柔了,憑我們現在的實力完全可以南下逐鹿了!”
“你的意思是……”殷永不是聽不明白,他是被徐文建的話打動了。
徐文建說了八個字。
“永平平叛,回師擁立!”
“擁父親登基?”殷永一時間有些意動,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之中有個最大的問題,“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父親登基稱帝,那……昊弟在洛都……”
“我想過!”徐文建接下去的話更是讓殷永感到心驚了,“當初讓他去洛都為質本就是為了將之驅離,免得成了大公子你的心腹之患。可如今他就要娶大洛長公主為妻了。若是讓他再這麼發展下去。如果皇帝一道詔旨讓侯爺致仕榮休,由其襲領都護……這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殷永斷然拒絕,雖然他對殷昊的才幹的確是感到有些威脅,但並不代表著他就想要害死自己的弟弟。
他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那你是想……不!不行!這不是手足相殘是什麼?”
“大公子,害他的不是別人是皇帝,到時候我們可以替其複仇之名南下,這可是一箭死雕的絕好機會啊!”徐文建將所有的事情都想得明明白白,這就是一個連環套。
“那也不行!”可是殷永還是覺得犧牲殷昊太過分了,他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或者我們提前給他通報一聲讓其早早離開。”
“好吧!大公子您真是宅心仁厚啊!那您去永平平叛,我來寫信通知二公子及時離開。”徐文建歎了一口氣,最終還是答應了。
殷永離開了。他要去安排平叛的事情。
徐梓桐已經把剛剛的一番對話全聽在心裏了。她是何等聰明的一個女孩,對自己的父親又怎麼可能不了解。她知道父親是一定會寫信通知殷昊離開的。但也絕對會讓這信到的時候,殷昊根本來不及準備。
想到這裏她的心都亂了。
當初殷昊離開原州的時候,她送上那一方詩帕,就在心裏將這段尚未萌發的感情慧劍斬斷了。但這並不代表她可以眼睜睜地看殷昊陷入絕境而不理會。
但是她現在又有什麼辦法呢?
想了很久,徐梓桐的眼睛一亮。
安國寺,虛雲禪師!
永城郡,永平衛鎮守使府。
殷永今天帶著兩個護衛,一隊輕騎來到永城。一到就直入永平衛鎮守使府。在何瑞看來,殷永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娃娃。可人家有個好老子,年紀輕輕就手握十萬護軍。而他家世代替殷家效力,卻依然隻是一個衛鎮守使,手中也才五萬衛軍。
官職上升無可升,這且不管。他占著地利從過往客商手裏弄點好處,還要被言辭斥責。這就讓他心裏更不平衡了。前些日子,他已經和閼氏部和駱犴部商量好了。起兵反了殷震弘,到時候等到各部援兵一到,想那殷震弘半個屁都不敢放。
可今天這殷永莫名其妙來到永城,雖然沒幾個人,卻是來勢洶洶。何瑞看著殷永的一身戎裝,心裏不禁打了個突。
“何瑞,聽說你這裏來了兩個閼氏和駱犴部的使者……”殷永也不想跟他多廢話,直接說道,“我今天來就是請這兩位使者回原州的,侯爺想跟他們聊聊!”
“誰說我這裏來了使者?”何瑞聽了他的話立刻暴跳如雷,“是誰在老子背後嚼舌!”
“不是來了兩個使者和你商量起兵自立的嗎?”殷永雙眼閃著寒光直視這何瑞的雙眼。
何瑞本身就有些心虛,眼神閃躲著:“我何家世代都替你們殷家鞍前馬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你這麼構陷我,你父親知道嗎?”
“我們也不用兜圈子,來人!”殷永厲聲一喝,把何瑞和其他眾將嚇了一跳,“把人帶進來!”
門外立時進來了幾個人,扔下兩個被困著的胡人。何瑞一看正是剛剛從自己這裏離開不久的兩部來使。
殷永從懷中掏出兩封書信:“何瑞!要我念一念嗎?”
“不用了!”何瑞也是個光棍,見事已敗露,反正自己已經準備好了,索性拿下這個小子祭旗。
“沒有我們何家,殷震弘他能坐得穩這都護的帥位嗎?一點點小事,把我罵個狗血噴頭,老子今天就是要起兵,要自立!來人把這小子拿下……”
他的話還沒說完,嘴巴突然就像舌頭被割了一樣。殷永的一把戰刀,沒有任何先兆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擒賊先擒王。
擒住了何瑞之後,永平衛的其他將領,殷永一個沒抓。他坐鎮在鎮守使府,隨後三萬護軍進駐永平。他們接管城防後,殷永又將永平的五萬衛軍拆散後調回原州一部分,剩下的留在永平和三萬護軍混編,組成了新的永平衛軍。
將領們也是各自對調。可以說整個永平兵變被一手扼殺在了萌芽之中。而這一切都隻是殷永一手安排。他老子殷震弘一點都不知道。
消息傳到原州,殷震弘首先是有些不敢相信。但隨之而來卻是一陣欣慰。兒子大了。這一手瞬間平叛,前後隻有短短幾天,永平衛已經換了氣象。
“這小子不錯!像我!嗬嗬……”殷震弘對身邊的長史徐文建說道。
“侯爺,大公子平叛回來,您是否該去迎接一下……順道犒勞一下軍將們。”徐文建平靜地攛掇了一句。
這些年殷震弘把精力大都放在了地方政務上,軍隊的確插手很少,平時都是各衛的鎮將和殷永在管。聽徐文建這麼一說,他覺得的確是有必要趁這個機會和眾將聯絡聯絡感情了。
“三天後,北海湖大營,犒軍!”殷震弘的一道命令隨即跟著軍報發往各處。
而徐文建隨之還夾帶了自己的一封私信。各衛的鎮守使以及護、衛、鎮三軍的各級將領都會在收到命令的同時,收到這封信。
幾乎在同時,殷昊也收到了一封信。
殷昊在洛都,正在準備著和長寧公主的婚禮。公主府是現成的,原本就是造了給公主和那死鬼穆博婚後居住的。穆庫謀反的時候,這府邸已經都快建好了。原本太後還說這府邸不吉利,讓換個地方重新建一座。後來殷昊勸說這徒耗銀錢,他不在乎這些。於是太後命人重新踏勘公主府的風水,做了些調整改建之後,還是決定用這座府邸。
這一天,殷昊去公主府邸看了看。回來之後,就看到水易寒一臉憂慮地在廳裏坐著。
“怎麼了?”殷昊這一問,水易寒就將手中的一封信遞了過去。
信是徐文建寫來的,暗示原州方麵準備擁立殷震弘登基,讓他早做準備。
這時候來這封信,時機非常巧合。按照他信中所說的時間,明天早上,原州方麵估計就要發動了。一個晚上,就算要跑也來不及。
“我們不走!”殷昊說的話更是讓水易寒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