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天家無親

劉寵側躺在一張榻子上,兩隻眼睛眯,兩個小宮女站在她的身邊,打著扇子,雖然已經快進十月了,但是劉寵自有孕之後,就怕熱的厲害,所以這大殿裏還用著冰,並切有人給扇著扇子。

“皇妃娘娘到!”外麵的太監高聲傳稟,劉寵一下子坐了起來,叫道:“快,快把那些冰都收了!扇子!扇子丟了!”

兩個小宮女手忙腳亂的動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沈雲英挑簾進來冷冷的看著那兩個小宮女,雖然劉寵的後宮事務要少一些,但是必竟還是要有人管的,劉寵就一位皇妃,所以後宮事務都是沈雲英主管,慧芬掌事,這兩個宮女看到主管她們的人來了,不由得渾身一哆嗦,就在地上跪下,連話都不敢說了。

劉寵看到已經藏不過去了,於是就向著那榻上一倒,說道:“愛妃,你的威風比朕都要大了,你可滿意啊?”

沈雲英冷哼一聲,也不去理劉寵,而是向著兩個小宮女道:“皇上可用了冰鎮的水果?”

兩個小宮女猶豫了一會,才道:“皇上才用了一碗……甜冰。”

“你們兩個……。”

“下去!”

劉寵和沈雲英同時斥責,兩個小宮女被嚇得一哆嗦,仔細想了想,竟然就按著沈雲英的命令下去了,還把那冰盆給拿了下去。

劉寵氣得哼了一聲,倒在榻上,看也不看沈雲英,沈雲英就走過來,道:“五軍都督府消息,黃巾賊複在伏牛山複起,領頭的一個叫常明,一個叫程亮,自稱明亮大仙師,占了伏牛山,連著掠了兩縣。”

“讓兵部派人去管就是了,這種小事也來問朕!”劉寵沒好氣的道,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一滾骨碌起來,道:“可是要朕禦駕親征?”

“自然不是!”沈雲英急忙開口否認,劉寵立時又像被抽掉了骨頭一般,倒在榻上,道:“就讓他們鬧去好了,少來煩我。”

沈雲英沉吟片刻道:“太子請戰。”

劉寵有些沒有聽明白,好一會才反應過過來,看著沈雲英道:“你說什麼?太子請戰?劉裕要去黃巾賊?”

沈雲點了點頭道:“本來已經點了王寅帶一萬兵趕去,但是太子突然提出請戰,還……。”

“還怎麼,快說!”劉寵不耐煩的道:“你怎麼吞吞吐吐的!”

“還得到了高夫人的首肯!”

“那個老虔婆!”劉寵惡狠狠的罵了一聲,本來高夫人在太原的時候,知道了劉寵的身份,知道劉裕是丁立的兒子,對劉寵還是很有些親顧的,可是劉寵為帝之後,高夫人恨劉寵帶累丁立,就對劉寵沒有好態度了,而劉寵是你敬我一分,我還你半分的人,不要說她做陳王的時候,就不肯讓人,現在做了皇上,自然更不會給人麵子,所以對高夫人也還以顏色,終歸她是皇上,想要折辱人還是有都是辦法的。

高夫人受了氣,就改了支持劉裕,挑著劉裕和劉寵做對,若是在以前,劉裕都不會理會高夫人,但是自從劉寵懷孕回來之後,劉裕就看到了自己的危機,所以才會和高夫人走得近了。

沈雲英苦著臉道:“現在怎麼辦?那是咱們兩個實際上的婆婆,雖然你給過她幾回沒臉,可也隻是那些禮儀上的小事,她也不會告到丁立那裏去,可一但事鬧得大了,我們隻怕撐不得了。”

劉寵明白沈雲英的意思,丁立還是很尊重自己那些老媽的,要是鬧得大了,傳到了丁立的耳朵裏,他們都難做。

劉寵冷哼一聲,道:“老子總愛玩刀槍弓馬,有什麼事,拳頭說話,沒想到生了個兒子,卻是這樣的有腦子,這是把我給算到裏麵了!”

沈雲英道:“高夫人在朝堂上也有幾分影響,一但她上的表章,那我們就是想攔也攔不得了。”

劉寵瞪著眼睛叫道:“為什麼攔不得?我就攔下,我還要好好給他點教訓!”

沈雲英知道,劉寵也就是瞎叫,不可能真的鬧出什麼來,叫道:“你還是不要說這些了,還是想想,怎麼能讓寄奴兒打銷了這個念頭吧。”

劉寵冷笑道:“你還看不出來嗎,我們的寄奴兒是心亂了,從我回來,他沒有一次再來親近我,他忌憚著我的肚子呢!”

沈雲英有些不解的道:“這怎麼可能啊?你這肚子裏生出來,最多就是嫡次子,難道還能威脅到他這個嫡長子嗎?”

“嫡長子?哼!”劉寵不以為然的道:“他是嫡長子又怎麼樣?朕也沒說過一定就把家當都給嫡長子啊,而且……咱們大漢,不把家當給嫡長子的,也不是一回了。”

“皇上!”沈雲英聽得麵上變色,急喝了一聲,但是劉寵全不以為動,回手摸著自己的肚子道:“你說這裏麵會不會是一個小公主?朕是女帝,要是再傳一個女帝,你說……這會不會很有意思啊?”

沈雲英伏身跪倒,道:“請陛下萬萬三思!”

“雲英,不是我三思,而是我們的皇兒,把手伸到他不該伸的地方來了!”劉寵也不看跪下的沈雲英,沉聲說道:“記得當年高祖的時候,有意廢了太了,屬意趙王,當時呂後就請了‘商山四皓’出麵,輔佐太子,我記得《史記》裏說;高祖向戚夫人言‘我欲易之,彼四人輔之,羽翼已成,難動矣。’那個時候,我每讀到這裏,就在想,不過是四個沒有什麼用的白頭發老狗,憑什麼就能護著惠帝,不過是高祖愛著麵子,怕世人說而已!”

劉寵說到,站了起來,冷聲道:“我的皇兒,他就應該知道,朕給他,他可以拿,朕不給,他不能要!”

沈雲英知道,這是丁立說給劉寵的,這說是一位皇帝的名言,劉寵頗為喜歡,平素裏,沈雲英分別聽丁立和劉寵都說過,可是今天,這話說出來,有著凜凜的殺氣,冷森森的,沈雲英心裏害怕,暗自思索著,丁立為什麼要在出京之前,和劉寵說這些,難不成丁立也存了廢立之心了嗎?要知道,當初劉寵議帝的時候,那些人不過是提了一下劉裕,劉寵就暴跳如雷,現在她和劉裕的關係卻是差了許多了。

劉寵接著道:“劉裕不過十二歲,但是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要給自己找‘商山四皓’來保他的位子,準確的說,還不是保,而是要奪!”

沈雲英聽了這話,更是心驚,當年漢武帝的時候,戾大子起兵反巫蠱,漢武帝隻是聽到太子起兵,就不問緣由,立刻下令平亂,在君王的心裏,向皇位伸手的人,永遠都是最大的敵人。

劉寵走了一會,可能是感覺累了,重新又坐下,道:“你去太子府上,就說朕同意了,護衛營的人馬,任他挑選,由他去破賊!”

沈雲英有些忐忑的道:“陛下的意思是……。”

“哎呀!朕得愛妃啊,你怎麼還在地上跪著啊,快起來,快起來!對了,士燮對朕封他為學部尚書、大司理,接替生病的申屠播可還滿意嗎?”

“皇上!”沈雲英又是一聲沉喝,劉寵無奈的擺擺手道:“真沒意思!不錯,這就是我對太子的安排,他不是想要找他的‘四皓’嗎,當年那四個老胡子老頭,可是呂後出麵才給惠帝請出來的,他想請;行啊,隻要他的能請得出來,朕就讓他攏著就是了,不過……朕可不是高祖,朕是一個小女人,不怕外麵的物議!”

沈雲英越聽越冷,這是鄭伯縱叔段的故事啊,她眼中含淚,道:“陛下,給太……一條活路吧!”這些年一直是沈雲英在照顧著劉裕,她對那個孩子的感情,可是比對她自己的孩子還要好的。

劉寵看了一眼沈雲英,輕歎一聲,道:“傳諸葛若雪!”

外麵內侍(劉寵的內侍都是女子)用高而尖脆的聲音叫道:“陛下傳諸葛若雪!”

諸葛若雪本就在殿外的屋子裏待命,這會聽到了傳喚,急忙進來,向著劉寵和沈雲英各自一禮,道:“諸葛若雪,見過皇上,見過娘娘。”

劉寵淡淡的道:“寫一封旨意,加太子為平寇將軍,率一萬人馬,向伏牛山而去,剿滅那裏的黃巾賊!”劉寵看了一眼沈雲英又道:“你寫完之後,去一趟太子那裏,把旨意給他,就說是我說的,侍衛營、守備營、護衛營,不拘是哪一營,他挑中了誰,都可以帶去。”

沈雲英不由得開口要說話,劉寵抬手扣住了她的腕子,又道:“你下去寫完,就送到太子府去好。”

諸葛若雪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不讓自己在這裏寫了(每次這樣的聖旨,劉寵都要讓人在她的麵前寫了,然後仔細的看一遍,若是看不懂的典敵,還會發出來),但是她也不敢問,就乖乖的下去了。

“皇上!”沈雲英待諸葛若雪一下去,就有些焦急的道:“您為什麼要這麼做?那是你的親兒子啊?就算是你對他不滿,你免了他的太子,也要給他留一個活路啊!”

伸手軍務,這是任何一個野心勃勃都不會錯過的機會,但是一但觸動了皇家的底線,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結果了。

劉寵平靜的道:“我在給他機會,他要是沒有什麼不軌之心,他也不會做出不軌這事,而朕也會給他他想要的,但是……他要是動了龍的逆鱗,那朕不會收手的,至於……一條活路,我想他隻要去找他的父親,就會拿到的。”

沈雲英這才明白,劉寵是故意要賣一個好給丁立,好讓丁立能和劉裕親近親近,想到丁立一定會出手,保住自己這個兒子,沈雲英這才長出一口氣。

劉寵閉著眼睛道:“你這樣憂心著他,他可不會這樣回報你啊。”

沈雲英微微一笑道:“有道是,生兒長一百,長憂九十九,這也是難辦的。”

劉寵搖了搖頭,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輕聲說道:“我現在憂得是這個,隻要她是是個女兒,那朕就一定會把天下傳給她!”

沈雲英知道劉寵說得是真的,不由得向天暗暗禱祝,這一胎千萬是個兒子才好。

劉裕準確的說,還不是太子,因為沒有經過正式的策封,而這也是他最擔心的地方,雖然大家都一口同聲的太子、太子的叫著,但是這就像沙裏堆塔,隨時都可能塌掉,在這種情況下,他心裏急得好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一刻也不能放棄焦躁,等到丁立離京,他立刻忙不急的把手向著軍隊伸過來了,在他看來,隻要有了兵馬,就有了和丁立還有那個還沒有出生的小崽子抗衡的資本,所以才會在打聽到黃巾重起之後,急匆匆的向著劉寵請戰。

這會劉裕正在家裏和陳宮商量著:“公台,這黃巾軍怎麼又起來了?”

陳宮道:“回殿下,去年一年,伏牛山一帶遭了天災,糧食不足,民心混亂,這才讓黃巾餘孽,得了機會,先帶著那些災民吃了幾回大戶,建立了威望,然後借機起事,那些災民吃不起糧食,這才起來和他們一起做亂,而等那些黃巾賊的大頭領占穩了腳跟,又會不住的裹挾百姓,所以起事對他們來說,並不難。”

劉裕點點頭道:“不錯,他們拿著起事拿白玩,想要鬧就鬧起來,隻是這回小爺我要出手,隻怕他們也沒有什麼活路了!”

陳宮接著說道:“那些人有一半都不是真心告反,所以太子還是要以攻心為上,攻力為下,隻要讓他們收了心,我們就能拿下他們。”

劉裕不以為意的道:“攻心?哼!孤沒有時間,和他們玩了,他們的人數那麼少,隻要都殺了,也就是了!”

陳宮對劉裕了這樣的狠絕,不由得有些不滿,冷著一臉不說話,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勸了,隻有暗忖道:“果然不愧是那個女人的兒子,這麼狠辣的主意,也就他們母了能這麼平靜的說出來!”

兩個人之間,不由得變得尷尬起來,一時之間,誰也不肯說話,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內侍(這裏的是太監)急忙跑了進來,叫道:“太子爺,有聖旨!”

劉裕急忙起身,陳宮也顧不得和他漚氣了,道:“殿下,應該是皇上下旨申斥了,必竟不管是誰,都不能去觸天子的親軍,所以一會殿下還要小心,切不可露出驕橫之氣來。”

劉裕一笑道:“你放心吧,我就是想要露出驕橫也要敢啊,這一般出來傳旨的都是皇妃娘娘,我是吃她的奶長大的,她說什麼,我就隻能聽什麼,難不成還去反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