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衛榮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茶碗翻倒,滾熱的茶水都灑到了他的手指上,可是衛榮跟本就顧不上這些,看著眼前跪著的單洪,曆聲叫道:“你再說一遍!”
單洪伏在地上,說道:“回族長大人,小人也是偶而聽到的,十五公子竟然是女兒身,她還和那個丁立私訂了終身,已經把族長派了家兵要襲殺他們的事說給丁立了,而且還準備幫著丁立把二少夫人給偷出去。”
“反了,反了!”衛榮大聲叫道:“衛煥那個混蛋怎麼搞得,生得孩子男女都不分了嗎?”
單洪接著道:“小人聽他們說,三老爺是知道這事的,隻是三老爺和三夫人情投意合,不想納妾,又不想過繼族裏的孩子,所以一直讓十五公子女扮男裝,並吩咐十五公子隻以好男風而向世人,等到有了中意的女子,讓他扮成男子入府,和十五公子和合,有了孩子之後,再隨便指個母親,就給三房留了後了。”這些都是單洪知道的,此時全都說出來了。
“荒唐,荒唐!”衛榮氣得渾身直哆嗦,衛覬小心的道:“父親,您消消氣,單洪還沒有說完呢。”一邊說一邊取過帕子給衛榮擦手上的水跡。
“還有什麼,你一並說來!”衛榮曆聲道。
單洪磕了個頭道:“小人知道這是潑天大的事,不敢向族長隱瞞。”說著他抬頭,把衛勇娥進獻的阿芙蓉是毒藥,丁立和郭太商量要大鬧安邑的事都說了。
衛榮越聽越怒等單洪說完,一口血噴出來,整個人栽倒在地,衛覬嚇得急忙抱住了他,連聲叫道:“父親,父親!”
這會衛榮的繼妻張氏夫人也不顧單洪在場,從屏風後麵轉了出來,哭道:“老爺,你千萬要保重自己啊,若是你有不好,妾身怎麼辦啊!”
衛榮平靜了一會,那口悶血吐出去之後,心胸倒有了幾分清爽,向張氏夫人擺擺手道:“我沒事,伯覦,把我扶到胡床上去。”
漢人習慣是席地跪坐,這樣自然沒有坐椅子舒服,這胡床就是後來的榻,好像有靠背的床一樣,坐著舒服,衛榮現下不適,自然要找個舒服的地方坐著。
衛覬拊著衛榮坐到了胡床上,衛榮閉眼沉思,並不說話,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廝敲門道:“回老爺,三房十五公子帶著那位丁立公子來看二公子了。”衛覬急切的向著衛榮道:“爹爹,他們這是等不得,要動手了!”
衛榮冷哼一聲,罵道:“吃裏扒外的小賤人,你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了!伯覦,讓他們去看!等他們進去之後,你帶著留在府裏的護衛,把鄔必凱叫上,去把他們給我拿下!”
衛覬猶豫的道:“可是……就在二弟的院子裏動手,隻怕驚了二弟……。”
衛榮冷哼一聲,道:“你沒聽見嗎,他們給你二弟下了毒了,這阿芙蓉我就沒有聽說過,你二弟那麼重的病,再加上下毒,顯是救不回來了,他們這是想把蔡琰那個賤人也給偷出去,這會我們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就在你二弟的院子裏動手,日後蔡伯喈嚷出來,我們也有得回話,是他自己的女兒不自愛,把奸夫給勾引到院子裏的!”
衛覬躬身道:“孩兒知道了。”他出去吩咐了小廝,回來道:“父親還有什麼吩咐?”
衛榮又道:“還有衛蛟那個賤人也一並殺了,然後就說是衛家十五公子上當,被蔡文姬的奸夫給害了,我們衛家不擔這個罵名!”
衛覬點頭道:“父親放心,這些孩兒都能處理,隻是郭太他們那一支黃巾餘孽……?”
衛榮冷笑道:“他們不是要等衛開他們走了再動手嗎,那就傳令衛開,今夜跟著丁立的人打轉轉,記住,帶好向導,把丁立的人都給我咬住,讓他們逃不得。”
衛覬疑慮的道:“那要是衛開他們走了,城裏怎麼辦啊?”
衛榮道:“讓衛彌帶餘下的五百家兵,把主街給護住,外麵打黃了天,隻要不設及到我們主宅大街,一律不管……。”說到這衛榮向著張氏夫人道:“把我的令牌拿來!”
張氏夫人急忙下去,一會的工夫捧著一匣子令牌過來,衛榮把匣子打開,裏麵是整整一匣子的金批令牌,這是衛家發號施令的關鍵,隻有動用了這個,衛家這條巨大的凶獸才會真正的動起來。
衛榮在裏麵取出兩塊令牌,一塊給了衛覬道:“今天這事是為了我們衛家洗雪羞恥,本來應該為父親自出手,可是我剛吐了血,沒有能力出手,隻能交給你來主持了,你拿著此牌,敢有不聽號令者,立斬不赦。”
衛覬知道這是衛榮把家族的權力交給自己的像征,不由得心內激蕩,伏身跪倒,道:“孩兒,敢不用命!”
衛榮點點頭又把另一個塊令牌給他,道:“你把這個交給衛固,讓他立刻出城,去見兀鬆濤,讓他帶兵進城!”
衛覬有些驚愕的道:“那些羯人都是虎狼啊,他們要是進城隻怕……。”
衛榮擺手道:“沒事,主街讓衛彌護住,那些普通街道讓他們鬧去好了,反正那些黃巾餘孽也不會讓這些街道好了!你告訴兀鬆濤,那些黃巾餘孽的財物,都歸他們所有!”
衛覬暗暗乍舌,這兀鬆濤一支羯人是餓急了無處可去,正好衛家槍棒教頭鄔必凱也是他們那一族的,就把他們拉到衛家的門下了,平時就在安邑城外駐紮,這些羯人如狼似虎,就是沒事的時候還會找出點事來呢,得了這個令,隻怕安邑少不得一番劫難了。
隻是這事衛覬也沒有心思去管,這一次不單能把衛仲道給除去,確定他衛氏族長的位置,還能並吞三房的財產,不管怎麼說都足夠了。
衛覬恭敬的道:“父親請放心休息,一切都有兒子呢。”說完轉身就向外走,張氏夫人沉聲叫道:“伯覦,你給我聽著,我不管你外麵怎麼樣,你有兩件事要記住,第一護好內院,不能讓這些人打擾到你父親,第二盡力保護好你的弟弟。”
衛覬恭謹的道:“兒子遵命!”衛榮恨恨的道:“你不要怕驚動了我,一定要讓他們來得去不得!”衛覬再次保證道:“孩兒定不讓他們走脫了就是!”說完帶著單洪大步出去了。
衛榮長歎一聲,撫著張氏的手說道:“我本來還疑你對仲道……沒想到你是對的,當初我要是聽你的,不迎娶蔡家的女兒,也許就沒有這樣的事了!”
張氏夫人羞慚的道:“老爺何必這樣說,我們夫妻一體,自然妾身要為老爺操心了。”
衛榮欣慰的拍了拍張氏的手,然後疲憊的閉上眼睛,張氏夫人眼中的羞慚褪去,眼含譏諷的看著閉目養神的衛榮,再沒有了剛才那份溫柔。
衛覬出去之後,立刻命自己的族弟衛凱帶著百名護衛,把大宅的後院,還有重要的地方都看護起來,又派出心腹人,把衛榮的命令給傳了下去,隨後帶著單洪回到他的書房休息了一會,等到下人回報,十五公子要走了,這才帶著單洪和他的四個親信武士狄度、桑弼、王羅、沈畢以及三百護衛和拳棒教頭鄔必凱,向著衛仲道的院子趕了過來,同時讓自己族弟衛列帶著一百多名護衛,去把三房給控製起來。
丁寶禎有著豐富的閱曆,他總覺得那裏不好,便催了衛勇娥帶著丁立、慧梅去看蔡文姬,最好能把她給偷出來,本來衛勇娥還不打算這麼早就去,看丁寶禎的臉色嚴峻,這才不得不去,而丁寶禎還覺得不妥,帶了幾個伴當,出去找郭太了。
丁立一行人進了衛府,由於衛榮故意讓他們進來,所以下麵的人也沒有攔著,就讓他們騎著馬到了衛仲道的院子,這個是丁禎告訴他們的,本來衛勇娥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眼見下人不攔著,衛勇娥也生出不好的感覺來了。
到了衛仲道的院子,丁立向慧梅道:“你留在這裏看著馬。”說完和衛勇娥兩個一齊向著衛仲道的堂屋走去,蔡文姬早就聽到消息了,帶著八重出來迎接,遠遠的看見丁立,蔡文姬強打笑容,向著他一施禮道:“丁公子來了,昭姬迎接來遲還請勿罪。”
丁立眼見蔡文姬不過幾天的工夫,就憔悴不堪了,不由得又氣又憐,走過去伸手就扶,同時叫道:“蔡姐姐,你怎麼成了這麼個樣子了!”
蔡文姬嚇了一跳,趕緊向後退去,衛勇娥也急忙伸手扯住了丁立,低聲道:“你收斂著點!”
丁立這才不甘的收手,幹咳一聲,道:“那個……衛兄還好嗎?我去看看他。”
幾乎丁立的話音剛落,屋裏一個小丫頭跑了出來,叫道:“夫人,二公子醒了!”
蔡文姬驚喜的大叫一聲,轉身就向臥房中跑去,丁立回頭向著衛勇娥看去,衛勇娥麵色難看的搖了搖頭,他進的阿芙蓉就是鴉片,那是丁寶禎出世帶出來的東西,這個玩藝刺激中樞,能讓病重的人暫時忘記痛苦,把最後一點精神力給吊起來,他要是臨時吊命也還能用一用,要是救命那是萬無可能。
丁立低聲道:“回光返照?”
衛勇娥臉色難看的道:“應該是了。”丁立一跺腳,向著八重道:“我們一起進去,要是不好,就把蔡大家給綁出來。”
幾個人匆匆進來,隻見蔡文姬正在那裏讓人拿筆和絹過來,看到他們眼中含淚的道:“二郎說不出話來了……。”
這會衛仲道看到了丁立,喉中嗬嗬作聲,急切的看著丁立,早有人把筆和絹拿了過來,衛仲道實既上也拿不住筆了,示意蔡文姬幫他握著,在絹上寫道:“我家要如何昭姬?”
這話沒頭沒尾,但是丁立還是看懂了,他思忖片刻,道;“令尊要讓她陪葬。”
衛仲道氣喘得更加急了,蔡文姬尖聲叫道:“二郎,二郎!”同時急向丁立道:“你們出去,不要再刺激二郎了!”
可是衛仲道瘦弱的手臂上竟然生出強大的力量,自行掙脫了幫他把筆的蔡文姬,然後在絹上寫道:“帶她走!帶她走……!”連著寫了七個‘帶她走’寫到第八個的時候,實在寫不下去了,手上一鬆,毛筆滾落在地,沾了一身的墨汁。
蔡文姬放聲大哭,衛仲道強瞪著一雙眼睛,看著蔡文姬,身子不停的哆嗦,跨下雷轟一般的響著,卻是無力再控製身體,屎尿都流出來了,但是他就是不肯閉上眼睛,死死的瞪著蔡文姬。
丁立一咬牙道:“仲道兄,小弟明白你的意思了!”說完給八重丟了一個眼色,八重上前一掌,切在了蔡文姬的後頸,把蔡文姬打昏,屋子裏那些婢女驚叫不休,好狠的衛勇娥;撥劍在手,一個不留的都給殺了。
丁立也沒有心思去管衛勇娥行凶,向著衛仲道一禮,道:“衛兄放心,我一定把蔡姐姐安全的送回陳留蔡家去!”
衛仲道聽了這話,那圓睜著的眼睛緩緩閉合,一點點的消去了神彩,本來他還有半天好活,但是丁立給他的消息太驚人,而他全力寫字,把最後一點精力都給消耗沒了,這會油盡燈幹,加上心事已了,再無牽掛,這才平靜的離去了。
丁立沉聲道:“這事不對,衛榮既然不想驚動他,那許多事就不可能讓他知道,可是看他的樣子,明顯有人把衛榮的意思告訴他了,就是想讓他快點死!”
衛蛟驚叫道:“我把人都殺了,沒有人知道是不是有人告訴過他了。”
丁立道:“管他有沒有人了,我們快走!”說完讓八重取了一件昭君套,把蔡文姬給裹起來,由八重抱著向外就走,剛一出堂屋,就聽見刀劍相交的聲音,丁立一跺腳道:“壞了!”匆匆向著院門處而去。
衛仲道他們院子的門前,衛覬帶護衛已經到了,剛才兩個護衛要去搶馬,被慧梅刺傷了,衛覬冷笑著說道:“鄔教頭,你的手下請不動這位故娘,還是你來吧!”
鄔必凱冷哼一聲,邁步向著慧梅走了過來,他是羯人,生得粗壯熊武,腰上別著一對銅瓜錘,獰笑著走了過來,叫道:“小娘兒,你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說完大手張開向著慧梅的脖子上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