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隊伍眾人在挖開的沙坑旁好好地休整了一夜。身體饑渴的暫時緩解讓他們感受到了肚子裏的饑餓,隻是這個時候馬肉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吃的東西。他們的嘴巴早就因為白天的瘋狂吸濕沙而顯得很是麻木和疲軟。舌頭都好像是完全打了卷一般,他們根本無法大口地嚼咽,隻能是小口緩緩地磨食,慢慢的將混雜著些許沙子的馬肉艱難的吞咽下去。
總的來說,因為有了保命濕沙的依靠,這天晚上眾人休息得都還算是不錯。第二天,他們便開始準備著尋覓出路的曆程。江明等人對這次行動都非常的慎重,走走停停,不時從地下小心的挖出一捧沙子仔細聞著。這樣一來,隊伍的速度的緩慢可想而知。但是現在這個時候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要是不能確定能沿著地下暗河行走,沒有人敢冒著性命繼續走下去的,他們情願一直呆在那個濕沙洞旁,直到餓死。
暗河在地底的分布一點也不規範,很是不平,有些的地方隨便挖開表層的一層沙便可以發現濕沙,有些地方卻足足要挖進半人多高才可得見濕沙。
隊伍眾人像是一群被人類世界遺棄的罪犯一般,極度艱難地尋找著回去的道路。衣服破爛,滿麵風塵。
這樣跟著地下暗河走了四日,卻依舊是沒有見到任何轉機的出現,眼睛所看到的似乎隻能是一成不變的沙海。
李錦寒和陳水柔的情況也開始出現了危機,盡管他們早在之前便開始十分的節儉用水,但是到了現在也隻剩下僅僅半袋水了。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們便也要跟著其他人一樣使出吃奶的力氣萬分費力的吸那些濕沙了。
陳水柔意識到了這點,蒼白的臉上再沒有出現一絲笑容。她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使出吃奶的力氣吸濕沙這種事情她想想便覺可怕。
“這些濕沙怎麼可能被吸出水來?”陳水柔手中抓了一把濕沙,捧在身前,結巴地道。
李錦寒輕歎了口氣,指了指那些正在瘋狂吸濕沙的其他人,道:“濕沙裏麵自然是有些水的,隻是這沙地深處的暗河埋得太深,滲透在表層的水分自然就極度的微小了……要十分用力吸才可吸出些來。”
陳水柔緩緩點了點頭,道:“那他們為什麼不將沙坑挖得更深呢?”
“這沙子十分軟,一旦挖得深了,隨便來點大風便能讓沙坑塌方,沙坑裏的人必然也要被埋在裏麵,誰還敢再挖下去?更何況有大風這沙子挖出洞來也是艱難。”
陳水柔的眼睛眯著,看著更加遙遠的天邊,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察覺的畏懼。
是啊,她自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自小就是官宦家庭出生,父母又是疼愛,從小到大哪裏吃過什麼苦頭。雖然後來他父親曾都尉死了,但是他母親薑後乃是權傾天下的人物,吃穿用度這些小事情又何曾花費過她半分心思去考慮。
再到了禹州州府這邊,曾王妃和誠王對她也是寵愛有家,她何曾想到過有一天她要為了半分水而這份狼狽。
她迷蒙的雙眼從遙遠的天際收回,望向她身邊的李錦寒。身邊的這個男子目光便是在這份酷熱的氣氛中依然顯得溫柔。在和也稱尋對視的那一霎那,陳水柔終於是釋然了。
吸濕沙便吸,有什麼好怕的,隻要自己跟著李錦寒的身旁!
李錦寒溫柔的摸了摸陳水柔顯得幹燥而淩亂的頭發,道:“水柔,我們的水就隻有半袋了,如果不能堅持著走出這片沙漠,我們變要和他們一樣吸濕沙了,到時候你怕不怕?”他的手指指向旁邊狼狽不堪的吸濕沙的人。
陳水柔搖了搖頭,道:“不怕。”她又看了李錦寒一眼,加了句道:“和你在一起便是好的。”
李錦寒點了點頭,眼神中帶上了一股堅定,無論如何,他也要將身邊自己的女人安全的帶出去,哪怕前麵有著任何的艱難險阻。
大家一路沿著濕沙的脈絡前進,雖然疲憊不堪,但是好在希望仍在。隻要信念仍在,這支隊伍便能最終走出這片荒漠。
可怕的荒漠,如同夢魘一樣折磨著人。
大家在極度的疲憊中又前進了兩天,這個時候其實大家的意識都有些迷糊了,任誰被烈日這麼連續的烤著也受不了。李錦寒甚至有些不敢想象,這支隊伍要是沒有希望,這個時候又還能剩下幾人?
走出沙漠的信念在隊伍飄散朦朧的意識中沉澱,這個時候哪裏還有心思去觀察別人,具都努力保持著自己能夠清醒下去!
這天早上,天還未亮,天邊的微光呈現著一種迷糊的狀態。按照陳水柔的習慣,她本來還要再睡一會兒,但是由於這次她做了一個噩夢,所以她提早的驚醒了。不過她並沒有叫出聲來,她隻是朦朧的清醒了意識。
這個時候她發現著周圍一絲不易察覺的聲音,她心中一驚,還以為是誰來偷他們的水袋,眼睛猛然睜開往前方一看,隻見李錦寒蹲在一片挖開的濕洞旁邊垂著頭,捧著手,在做著什麼。
陳水柔這次看的分明,李錦寒分明是偷偷背著她吸濕沙!
霎那間,陳水柔的眼眶一下就濕潤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把水全部都留給他,自己卻在默默地吸著濕沙。
“錦寒……”陳水柔直覺得喉嚨有些嘶啞了,她顫抖地叫了一聲。
李錦寒回過頭來,發現陳水柔眼中含淚的看著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了?”
陳水柔一把便爬到李錦寒的身邊,將李錦寒手中的濕沙打掉,緊緊的擁在李錦寒的懷中,抽噎的哭起來。
“怎麼了,水柔?”李錦寒撫摸著陳水柔的發絲,這是這幾天來他養成的習慣。
“你……你……竟是這般對我好嗎,自己舍不得喝半口水,全留給了我……自己卻來偷偷摸摸的吃這濕沙……錦寒啊……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啊……你不是一直很討厭我嗎……說我隻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大小姐……”陳水柔緊緊的擁著李錦寒,心裏的火熱幾乎能將李錦寒融化。
李錦寒一怔,這才明白陳水柔原來是為自己吸濕沙的事情感動,他捧起陳水柔的臉龐,笑了笑道:“我的傻姑娘啊,你哭什麼,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要對你好的。”
陳水柔忽然不顧一切的將身體前傾,讓自己的嘴唇對準李錦寒的嘴唇,兩瓣幹裂的嘴唇在這個如同煉獄般的荒漠中相碰,纏綿。一股溫馨至極的情懷在兩人的心中激烈的蕩漾。
這世界之大,這天地之廣,便隻有他二人相依相偎,如此便好!
“錦寒,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死也不會離開你……”
“傻丫頭……”
自這之後,兩人心中再無隔閡。
希望終是到來,行了一陣,便走入了戈壁,零零散散竟能看見幾個樹木,眾人喜極而泣,紛紛抱頭相慶,疲憊仿佛一掃而幹。
再行一陣,樹木越來越多,雖然不見人跡炊煙,但總算是不用再愁日曬,水源也不用擔心,眾人現在都已經不需要吸食溫沙,隻需要將植物樹根刨起吸食,滋味自然比溫沙要好。
已不再有人會死去,希望成了最好的靈丹妙藥,眾人前行,不再回望過去。到了夜晚的時候,眾人在沙丘旁的幾棵胡楊上倚靠入睡,心神安定之下這一頓睡得甚是香甜。半夜之際,李錦寒忽然驚醒,他自從練習舒鏡容交給他的吐納之術以來,耳目俱都靈敏異常,這個時候卻是聽到了一些異樣的聲音,他小心的挪開陳水柔纏著的手臂,抬眼望去,借著火堆的燈光,頓時將情況看清楚,後背之中“倏”的一下便冒出一股冷汗。
隻見沙丘之旁一雙雙綠燈似的可怖眼睛,卻是一群沙漠之狼已經將眾人團團圍住,隻是攝於火堆的詭異,暫時不敢發動進攻。
“狼群來了!大家快圍在火堆旁!”李錦寒大吼了兩聲,又連忙扔出兩個火把。
眾人被李錦寒這一叫都是紛紛驚醒過來,睜開眼睛一看到周圍這般恐怖景象,也是紛紛嚇傻了眼,手腳頓時哆嗦起來,好在有李錦寒鎮定指揮,眾人連忙爬也似的縮在火堆前。
沙漠狼受驚,紛紛後退一步,卻根本沒有避開的意識,依然是流嗒著長長的唾液,虎視眈眈的看著火堆旁的這些獵物。
“大家快用刀砍落樹上的木枝,放入火堆之中!”
李錦寒一手穩定住瑟瑟發抖的陳水柔,一邊大聲喊道。
眾人都是六神無主之際,聽到李錦寒的話,紛紛照著去做。
“大家將火堆圍成一圈!阻攔狼群!”
當火堆圍成老大的一個圈,將眾人護在裏麵時,狼群頓時更加忌憚,不知不覺又後退了一步,但是眼中的綠光卻更加旺盛,不時有厚厚的唾液低落在地,“噠噠”作響。
“這……這可如何是好,樹枝遲早是要燒盡的啊……”江明嚇得連舌頭都打了卷,他一首抖索地拿著武器,顫抖地說道。
“也隻能祈禱這火堆能燃燒到天明,這些沙漠狼或許見不得陽光,到時候我們大概可以脫身……”李錦寒麵色鐵青。
“天明?”周全忽然激動的叫道:“這些木枝怎麼撐到天明!等這些木枝一燒完,我們馬上就得死!”
李錦寒冷冷地道:“你要是不想呆在這裏,現在便可以出去。”
周全大聲叫道:“這該如何是好,我不想死!”
李錦寒不再搭理他,緊緊的注視著身邊的狼群,心中焦急著盤算著脫身之計。木枝剛剛添加,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但是沙漠狼卻不想再給眾人喘息的機會了,在漸漸適應了火焰的詭異之後,有些狼膽子頓時大起來,開始用前爪小心地試著火焰的力量,這次盡管被灼傷,卻不再後退,刨弄著四肢,對著火堆裏麵躍躍欲試。
“它們……它們要衝進來了!”懷中的陳水柔吃吃地叫道,她心中已經驚駭到了極點,雙手牢牢地抓住李錦寒的衣服。
“我們會死的!會死的!”
其他人也已經快瘋了,場麵亂成一片。
終於有隻狼再也忍耐不住食物的誘惑,嗥了一聲,抖落著身子,一下子便從火焰上躍了過來,當即便咬中了一人的大腿。
“啊!”那人一聲慘叫,手腳慌亂的擺動著,卻哪裏掙脫地開。
李錦寒推開陳水柔,一劍揮出,頓時刺中沙漠狼的要害,那沙漠狼卻凶悍異常,用牙齒死死咬住劍,這才斷氣。
“大家把衣服脫了,都給我點上火!”
李錦寒當下將外衣脫下,纏繞在一起,一頭點燃火焰,朝著火堆旁的狼群揮舞起來,眾人連忙照做。其他沙漠狼看到那隻同伴成功跳入火堆之中,都是紛紛騷動起來,在火堆旁躍躍欲試,李錦寒帶頭弄出這麼一招,才堪堪將狼群給阻攔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