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已經策馬死命逃跑了一夜,這時已到黎明,李錦寒一眼瞥見座下灰馬嘴邊不斷泛起白沫,他心中一驚,控製著讓馬停止下來。
這時身後已經看不到追兵,眼前白茫一片,沒有土壤,沒有沙石,隻有一眼望不到邊的沙丘。不知不覺之間他們竟然來到了沙漠腹地!
李錦寒翻身下馬,踩上軟鬆的沙地,眯眼看了一下四周詭異的環境,又將陳水柔抱了下來。
陳水柔躺在馬上被顛簸得久了,如何能站得穩腳,好在還有一隻手扶著馬背,總算是沒有直接跌倒在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恢複過來,臉色顯得非常的虛弱,但是心中對李錦寒的恨意絲毫未減,她神色複雜地望著李錦寒,咬著牙道:“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李錦寒正眯著眼睛仔細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他冷哼了一聲,道:“你想要殺便盡管來,我要不是看在二殿下對我有恩的份上根本就不會救你,既然你心中這般討厭我,那麼我們就此別過!”說著,他牽過馬匹,頭也不回的便往前方走去。
走了一會兒,忽然聽見後麵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響起。李錦寒回頭一看,隻見陳水柔匆忙地奔了過來,離著一段距離停住。借著模糊的天色,可以看見她臉龐中的恐懼。
李錦寒早就知道要是將她一個人丟在沙漠裏她肯定是要害怕的,看見她那副狼狽樣子心中好笑,臉龐上卻沒有顯露出來,仍舊是冷冷地道:“你心中那般討厭我,還這麼死皮賴臉的跟著我做什麼?”
陳水柔可憐巴巴的看了李錦寒一眼,目光中有著很多的委屈。她自然是萬分不想和李錦在一起的,隻是在這個茫茫沙漠中,她一個人又如何敢獨自往前走去。
李錦寒見她默默無言,也懶得再諷刺她,淡淡地道:“你要跟著我就跟著吧,以後回到禹州城了,到時候隨便你怎麼對付我。”
陳水柔看著地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我小表哥他怎樣了……”
李錦寒輕歎了一口氣,道:“希望沒事吧……我似乎看見二殿下被秦統領護衛逃脫了,卻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想來應該……是沒事吧。”
陳水柔一臉急切的問道:“小表哥他真的沒事嗎?”
李錦寒沉吟道:“二殿下身邊有秦統領死命護衛著……秦統領武藝很高,二殿下應該不會有事的。”
“那些馬賊剛開始明明隻有幾十人,怎麼忽然之間就來了那麼多敵人……他們竟然那麼大的膽子……敢來襲擊我們……”陳水柔心中一直充滿這個疑問。
李錦寒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些事情肯定不會像表麵上看到的那麼簡單,有些人也是這般……敵人詭異得很,我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些不好的念頭,隻是這個念頭對著陳水柔又不好說出來。
陳水柔小心翼翼地看了李錦寒一眼,道:“我們……要往哪裏去?”
“還能去哪裏?”李錦寒眯著眼睛看了一下沙漠四周,此時的塔特沙漠在黎明之中呈現著一種非常詭異的氛圍,“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到底要如何走出這個該死的地方……”
陳水柔清晰地感受著周圍沙塵帶來的壓力,臉色越來越慘白了。
“好在還有一些食物。”李錦寒拍了拍身邊的那匹馬。這馬大概是一名軍需長的坐騎,馬身上還牢牢掛了三個滿滿的水袋和兩袋吃食,有這匹馬在,他們這個時候倒也不用擔心吃喝的問題了。
馬匹剛才馱著兩人奔了好一陣,馬嘴旁已經流出了很多白沫,顯然已經十分虛弱,李錦寒有些擔心這馬會馬上倒下,將其中兩個水袋放在了衣服中,又將糧食全部提在手上,隻留了一個喝了一些的水袋掛在馬脖上。
李錦寒牽著馬走在前麵,陳水柔走在後麵。李錦寒知道陳水柔走不快,也就放慢了速度,兩人一路都沒有什麼話說。身後的陳水柔一邊走著,一邊不時地看著李錦寒的背影,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戈壁蒼茫,沙塵滾滾,卻是隻有眼前的李錦寒能夠給予她最後的依靠了。
走了一會兒,前方忽然遇上了一支一百多人的潰兵隊伍,滿麵風塵,目光中全是絕望之色,都是州府大軍潰敗下的人,其中有兵士有民壯。李錦寒陳水柔兩人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對於李錦寒兩人的到來,他們沒有人有絲毫的驚訝,這支潰散隊伍也都是這樣靠潰兵集聚起來的了。
隊伍裏的人身邊全部都有馬,這也自然,要是沒有騎著馬,又怎麼可能在敵人鐵騎的狼牙中逃得性命。不過那些馬匹也全部都跑得脫力了。眾人擔心身下馬匹猝死,都是用手牽著馬,深一腳淺一腳在軟綿的沙地上前進。
將近萬人的州府大軍轉瞬即滅使得這支劫後餘生的潰敗隊伍全部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淡的氛圍之中。
他們之中很多人都是衣衫不整,顯然大多是在熟睡之中便被喊殺聲驚醒,還好運氣不錯,搶到了馬匹,僥幸撿得一條性命。
李錦寒心中掛念著朱名耀的事情,迫不及待的找人打聽著朱名耀的下落,隻是被問及的人都是滿眼的茫然,問了好久,終於是從一人口裏得到了消息。
“二殿下麼……好像是被守衛護送著往西走了……”這人上下打量了李錦寒一眼,難得的還露出了一絲笑容,又道:“詹士大人,我認得你呢,我先前位置在隊伍的前麵,見過你和二殿下騎馬奔在前方。小的叫做江明,本是在禹州城提轄費大人手下做事,每次押送糧草去玉沙城小的都去了。”
李錦寒心事重重,勉強笑了笑,道:“難得你還記得我這小小詹士,隻望二殿下貴人多福,能夠無礙,我們也能早日走出塔特沙漠。”
江明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沙丘四周,臉上一下子湧起濃烈的懼怕之色,歎了一口氣道:“我早年便行走過塔特沙漠,對這沙漠最是了解,此時隻希望能活著走出沙漠便是好的……”
李錦寒心中一驚,問道:“這塔特沙漠便這麼難走出去嗎?”
江明苦澀的笑了笑,道:“詹士大人錦衣玉食的,自然是不知道這種痛苦的,現在正處於黎明的時候,你還沒有感受出這塔特沙漠的厲害……”他眼睛望了望遠方,繼續說道:“沙漠比人想象中的還要可怕百倍……白天裏它能熱得讓人恨不得將皮脫下來,夜晚又讓人恨不得能挖個洞將自己埋進去……在沙漠裏最珍貴的便是水了……沒有水的話根本就活不下去。詹士大人,我看你馬上也帶著一個水袋,這可是太幸運了,可要萬分珍惜。”他下意識的抓緊手裏的水袋,“我在十萬火急之中死命才保住了這隻水袋,但是可惜隻有半袋了。”
李錦寒聽得暗暗點頭,深以為然。在這茫茫沙漠上沒有水那肯定是舉步維艱的。他算是十分幸運的了,意外得到了一隻馱著三隻水袋的馬,現在他倒是有了這些水袋,不過他並不打算將懷中的另外兩個水袋讓別人看見,鬼知道在這沙漠了裏這些水他自己夠不夠用。
“那要是沒有水喝了呢?”李錦寒又問了一句。
“沒水了,那隻能是等死了……”江明沉默了一會兒,又道:“要是運氣好……還能在沙層底下挖出一些濕沙,將溫沙含在嘴裏死命吸吮還能榨出一絲絲的水分,憑著這個或許也能救上一命……”
江明說得沒錯,隨著太陽高度的升高,塔特沙漠的可怕漸漸向眾人顯現出來,天氣毒熱到一個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以前行走於沙漠邊緣的黃瀑戈壁時眾人對沙漠還沒有什麼感覺,這個時候他們終於是深入骨髓的體會到了沙漠的恐怖。
起初還能見著隊伍中幾人靠在一起零零散散的聊天,這個時候四周都陷入死氣沉沉中。眾人在烈日的灼燒之下失去了最後的一絲活力,他們便像是一群卑微的螻蟻一般在滾燙的熱窩中艱難行走著。
未來的行程也是不確定的,茫茫沙漠又有誰能夠知道到底應該怎麼走出去,隊伍隻是由幾個如江明這樣對塔特沙漠有些些經驗的老手憑著感覺指導著隊伍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