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名耀聽著寧王爺吩咐便回到案前動起筆來,他想了一會兒,將一首《清樂平》寫了上去。
那宮女將朱名耀寫的詞呈了上去,寧王爺仔細看了一會兒之後連連點頭,便讓那宮女朗聲給念了出來,顯然這詞讓他很是滿意。
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
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
斜陽獨倚西樓,遙山恰對簾鉤。
人麵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
這首詞含蓄雋永,綿邈情思,借景抒發了一種相望相思之情。其中構思手法是很不錯的,雁足魚腹,西樓簾鉤均是信手拈來,毫無生硬的感覺,這詞也確實算是一首佳作。
朱名耀拿出這首詞來也不是毫無來由的,首先,這詞中帶著秋雁的描寫,和冬至的情致有想通之處,能符合文會的基調,二來他對自己和大哥的貌合神離有些惆悵,便作出了這麼一首詞來。
那內官將朱名耀這首詞念出來後,眾人都是拍掌叫好,又以寧王最是大聲。
寧王爺撫了撫他下巴處的那縷短須,暢然一笑道:“耀兒,你說,想要什麼賞賜?”
寧王爺這話一出場中眾人臉上均有驚異之色,朱名耀想要什麼大家自然都是心知肚明的。
朱名耀又朝高座之上的寧王爺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道:“兒臣什麼都不要,隻希望父王身體能夠健健康康的。”
李錦寒聽著朱名耀的話,心中感慨,朱名耀看似隨性灑脫,其實手腕翻覆非常厲害,寧王爺喜愛他不說,便是禹州城上下文人都是對他傾心效忠。
寧王爺聞言心中高興,連連點頭,親切地向朱名耀招了招手,微笑道:“耀兒,你站在那裏坐什麼,來,坐在父王身邊來!”
朱名耀聞言目光瞬間便亮了,在座眾人聽到心中也是一驚,寧王爺叫朱名耀和他坐在一起,倒是隱隱有股傳位給朱名耀的意味了。
朱名耀強自壓抑住心頭的喜悅,行禮謝過之後便往寧王爺身邊坐去,寧王爺笑容滿麵地看著身邊的朱名耀,心中甚慰,親切地拍了拍朱名耀的手。
朱名耀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不可否認,這次他在文會上的顯山露水讓他在自己父王心中的地位又高漲了一大截。
過了一會兒,朱名耀忽然湊近寧王爺的耳邊輕聲說了一些話,便見著寧王爺向場下掃了眼,叫了聲:“羽白府詹士李錦寒何在?”
李錦寒沒想到寧王爺忽然叫自己,心中一驚,忙出了案子,朗聲應道:“下官羽白府詹士李錦寒參見王爺,王爺千歲!”他小心往寧王爺那裏看了一眼,隻見寧王爺臉帶笑意地看著自己,而一邊年幼的三世子則對自己擠眉弄眼的,臉上笑嘻嘻的。
三世子本來就是個不安生的性子,剛才在場文士都是津津有味地品讀著詩詞文章,他卻覺得屁股地下如同粘著針毯一般讓人難受,這個時候忽然見著年紀輕輕的李錦寒站出來,忽然來了一絲精神。
寧王爺仔細打量了李錦寒一眼,緩緩道:“李大人,怎麼不見你作出詩詞文章來?”
李錦寒回答道:“下官已經想好了。”
與此同時,一邊的魏雨雅感到眼前一閃,卻是一個小紙團斜飛過來,她下意識地往劉濤白那裏看去,劉濤白比了個叫她打開那紙條的手勢。魏雨雅嚇得臉都白了,這番行動要是被李錦寒看到,非要讓李錦寒誤會她不可,她對劉濤白忽然升起一股怨恨來。紙條在身邊又不能不撿,她打開紙條,看到裏麵的內容,臉上神色一變,眼中的光明明滅滅。
上邊的朱名耀對李錦寒微笑道:“李大人,你是我舉薦的,你胸中才學我也是清楚,若有什麼佳作你盡管在這文會上好生展示一二,如過是音律方麵的,需要什麼樂器盡管說就是。”
李錦寒微笑道:“秋季已過,前日便已經過了冬至,下官觀天上秋雁漸至絕跡,心中忍不住發了一番感慨,便有了這首《平沙落雁》。”
寧王爺正是深好此道之人,道了聲“好!《平沙落雁》聽這名字已經感到不凡!”當下便叫著周圍太監將琴具搬上來。
眾官員也紛紛往李錦寒望去,寧王爺催促道:“李詹士,你且將你這首《平沙落雁》奏出來給我禹州諸文士聽聽,要是美妙,本王定然會重賞你!”
李錦寒應了一聲,忍不住往朱名耀那邊望去,臉龐上湧現一股感激之色,接著他便坐到了琴具前,調了一下琴弦,將一個冗音連撥三次,便開始奏撥起這首《平沙落雁》了。
《平沙落雁》是中華幾千年來流傳最廣的古琴曲,中國傳統式的琴音表現方式在這首曲子中運用到了極點,曲調十分流暢悠揚,通過時隱時現的雁鳴描繪了一番大雁歸時在廣袤空際盤旋顧盼的情景,不說這首琴曲表現手法的驚豔新穎,單單是其中抒發出的意境便讓人聞後三月不知肉味。這曲隆隆盛譽,《古宗正音》《天閣聞琴譜》等著名琴譜集都將這首曲子列為榜首。
這曲一共有八段,李錦寒彈奏完一曲之後居然已經沉溺在曲調意境中不可自拔,忍不住調弦又重複彈奏了一遍。如此一共彈奏了兩次倒是讓宣武場中震撼莫名的文人們能夠稍微把握住一些曲子的痕跡了。
李錦寒彈奏完之後,場中陷入了好一陣寂靜,過了一會兒,倒是三世子這個門外漢全然不懂震撼,率先開口說話了:“李詹士彈琴真好聽!”
李錦寒朝三世子微微一笑,忽然發現旁邊一道目光向自己望來,隻見唐玉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困惑,滿臉的驚異。
《平沙落雁》這曲變化十分奇妙,寧王爺乃是其中行家,正在用心仔細品味其中的韻味曲調,他聽到三世子的話,這才發覺這曲子已經結束了,他深深地看了琴具前的李錦寒一眼,看見李錦寒還這般年輕,心中更是震撼。
“諸位覺得如何?”寧王爺先不表態,隻是緩緩地掃過宣武場的眾官員,身子柔弱的他這個時候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威嚴。
費中泰走出來行禮道:“稟王爺,下官認為,李詹士這曲子美妙絕倫,比之唐明皇當年之《霓裳羽衣曲》也絕對不遑多讓!”場中文人多是二世子集團的人,知道李錦寒乃是二殿下心腹,聽到費中泰這麼一說,當下連忙出言讚同附和,一時間宣武場中讚揚之聲不斷。
“好曲,好曲!”寧王臉龐隱隱竟帶著一股激動,他深深地看了李錦寒一眼,道:“除了正常賞賜之外,另有大賞,李詹士,你之事當這詹士一職可實在太屈才了,從今以後你便兼任考績司從事一職!”
“謝王爺千歲!”李錦寒行了一禮,朗聲說道。
在場眾人心中都是震驚非常,沒有想到李錦寒竟然親自被寧王提拔上去,這一下受寵於王爺,日後的前程豈能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