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儲君手裏的刀
“怕,但是蕭錦珩不想我擔心,那我就不擔心。”
“就這麼信他?” 昭德帝愣了愣,眸光微晃。
在他的記憶裏,也曾經有過這樣一個畫麵,那個女子在滿朝的非議妄論中安然烹茶舞劍,絲毫不受外界流言的影響,在他問及原因時笑得驕傲又明豔,她說,沈戎說了不要我擔心,我就不擔心。
“你跟你娘,很像。”
昭德帝深吸了口氣,起身走下高位,緩步走到龍榻邊,從牆上的暗格裏取出了一幅畫軸,朝著沈如雪招了招手。
暗格裏放著的是什麼,沈如雪早在昭德帝開啟暗格的那一刻就已經猜到了。
隻是,當昭德帝當著她的麵將這副畫卷慢慢展開,沈如雪還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火紅的宮裝,明豔的麵龐,驕傲睥睨的目光,一顰一笑,與元晶裏麵的小像一模一樣。
娘親。
沈如雪默默的在心裏喚了一句。
“一轉眼,你都長成大姑娘了,為人妻,以後還會為人母。”昭德帝有些感慨的看著畫像中明豔如初的女子,手略微抬了抬,又收回了袖中。
在昭德帝伸出手的那一霎,沈如雪的心狠狠的提了起來。即使他最終還是將手收了回去,沈如雪還是沒有鬆下這口氣。
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飛快的閃過,不過短短一瞬,就足以讓她心驚肉跳。
“你娘當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小小年紀就被她慣得剛烈肆意,生怕你長大後被人欺負輕視。如今你跟蕭錦珩相親相愛,你娘應該也能放心了。”昭德帝望著畫上的人,輕輕歎息道。
沈如雪勉強扯了扯嘴角,“您是母親生前最信賴尊敬的兄長,有您看顧我,母親自然是放心的。”
對於沈如雪刻意壓重的稱呼,昭德帝仿佛沒有聽出異樣般笑了笑,十分珍視的將那畫卷收了起來。
“行了,既然不是為了那塊元晶,那你這麼偷溜出來找朕,是為了什麼?”昭德帝直到將畫卷收的平平整整,才轉過頭來看著沈如雪問道。
沈如雪被剛剛的事情弄得心思有些亂,聽昭德帝問了,才記起此行的目的,深吸了口氣,走到龍案前,跪在了地上。
昭德帝眉頭一擰:“你這是做什麼。”
會撒嬌的孩子有糖吃,這麼多年來,沈如雪無疑是他身邊這些一眾小輩裏最會撒嬌的一個,當然也是糖吃的最多的一個。
很多事情,隻要她軟語嬌笑的求一求,他就毫無招架的應了。
上一次這樣鄭重又誠懇的給他跪拜,那還是當初他力排眾議為她跟蕭錦珩賜婚的時候。
“起來吧,你有什麼想求的,直接說就是了。”事實上每次沈如雪這麼鄭重的給他下跪,昭德帝都感覺自己心裏麵直突突。這會兒也一樣。
沈如雪沒動,而是跪的越發挺直。
昭德帝無奈扶額:“朕記得,你手裏不是還有一個朕賜給你的玉佩嗎?那東西可是相當於一道空白聖旨,怎麼,跑來跪著,是舍不得用?”
“當然不是舍不得,如果能讓您答應這件事,如雪什麼都可以舍。”沈如雪搖了搖頭,表情十分真誠的說道:“隻是,如雪這一次是想要誠心誠意的向您請求,而不是拿那種東西來逼迫您。”
事實上,她完全是情急之下把那個玉佩給忘記了。
之前蕭錦珩擔心她拿著玉佩去跟他和離,所以趁她不備將玉佩給偷走了,之後沈如雪就一直沒想起要回來。
“這是在對朕曉之以情了?”
昭德帝笑了一聲,語氣頗有些無奈:“你這丫頭從小心眼兒就多,不用說那麼好聽,你不用,恐怕是你想求的事,即使有了那個承諾,也求不來吧?”
沈如雪微微垂頭,沒有說話。
“朕記得當初給你那個玉佩的時候就說過,不涉及國事社稷,隻關乎個人己身,”昭德帝緩緩起身,走到沈如雪上前,伸出手去示意她起來,語重心長道:
“如雪,朕一直寵著你,不僅是因為你是朕的外甥女,也因為你這孩子從來不是不分輕重的人,不會做讓朕為難的事。”
沈如雪咬了咬唇,沒動。
昭德帝有些無奈,歎了口氣。
“也罷,你先說說看,到底想要求什麼?”
沈如雪抬眸,一字一頓:“我想要您對蕭錦珩公平一些,不要再刻意打壓。”
“胡鬧!”昭德帝臉色一變,寬大的袍袖一甩,“朕才誇了你懂事,你就沒了分寸,什麼公平、打壓,這是你一個宗親女眷能隨意談論的麼?”
“如果蕭錦珩的能力隻能止步於宗親,那我絕不會有今日的這番話,”沈如雪忍不住據理力爭,反駁道:“他到底是不是您最優秀的兒子,您很清楚。”
“最優秀?你喜歡的難道就是最優秀的?”昭德帝嗤笑了一聲,緩和了幾分語氣:“朝堂上的事,你懂什麼。”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您先為君,後為父,先為皇,後為兄,您為了一個承諾亂了順序,蕭錦珩有他的驕傲,他不爭的,我看不過,不能因為娶了我,就將他一代天之驕子變成您留給儲君手裏的一把刀,這不公平!”
元晶的事能這麼輕描淡寫的越過去,昭德帝舍不下的,無非也就是蕭錦珩的戰神之名。
在昭德帝心裏,蕭錦珩是個與皇位絕緣的人,那麼所謂的戰神,其實就是一把刀,一把可以辟疆擴土,可以無償利用的刀。
這樣涼薄的認知,沈如雪隻要稍微想想,就會覺得心疼。
明明身負軍功該是一個成年皇子最大的榮耀,是他上位得權的最強倚仗,可偏偏,他娶了自己。
“你都知道了?”昭德帝聽到沈如雪的話微微一怔。
沈如雪點頭:“是,我都知道了。知道是我娘臨終前讓您答應了她,我的夫君,絕不可以是華晟的儲君。”
“知道了你還來因為這個求朕!”
昭德帝臉色倏地沉下來,抬手就摔了桌上的一個杯子,右手高高的揚起,卻在貼近沈如雪麵頰時,看著她不閃不避執拗的目光,頓住了。
從小寵到大的女孩,別說是打,就是罵,他都沒有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