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可算是盼到自己的隊伍打過來了——”幾名鄉紳帶著酒肉湊了上來,無論如何,自己國家的部隊打過來,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
劉楊卻沒有和鄉紳們說什麼廢話,輕輕點了點頭,隨即沉聲道:“鄉親們,好聽的話就不說了,我還是說說實在話吧,白橋鎮雖然被光複了,但是日軍隨時會反撲,我不會留下太多的人堅守白橋鎮,所以白橋鎮並不是真的安全了,你們幾人都是鎮裏有名望的,那就還是麻煩幾位,立刻組織鄉親們準備往山上撤,山上才更安全。”
幾名鄉紳傻眼了,相互對望著還想要說些什麼,結果劉楊一擺手:“小王,你領幾個兄弟去協助鄉親們準備,兩個小時之後,在鎮東集合,到時候我會派人護送鄉親們去山上,讓年輕力壯的都留下,協助防守白橋鎮。”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老人孩子不能久留,否則一但戰事失利,那麼到時候撤走就是問題,隻有靑壯撤退的時候方便,如果帶著老人孩子,很可能會讓所有人都有滅頂之災。
白橋重要,但是劉楊隻打算留下一個排,在武裝一下當地的靑壯,而其他人則隨著他打遊擊,找機會消滅日軍的其他部隊,如果全都縮在白橋鎮,那真的離死不遠了。
特務營首重執行,很快鎮上的老百姓拜請到了鎮東側場院裏,隻是老百姓不知道怎麼個情況,看著氣勢洶洶的戰士,都是惴惴不安的小聲議論著,好在是自家的士兵,到底不用多麼害怕。
劉楊站在場院的磨盤上,打量著鎮子上這兩千多口子人,老老少少,靑壯卻不算太多,而且大都是貧苦人家的,有錢人早就跟著楊延海跑進了山,戰爭無論打到哪一步,最終真正吃虧的是老百姓。
“鄉親們,我叫劉楊,是十一師特務營的營長,今日克複白橋,將鄉親們從小鬼子手裏解救出來——”劉楊斟酌著話語,緩緩而言:“我部僅有一千多戰士,據守白橋有些吃力,所以一旦小鬼子反撲過於猛烈,我部還是會放棄白橋的,所以今天把大家叫來,就是告訴大家一個實話——”
說到這,鄉親們議論的聲音更雜,很多人有些激動,顯然對於劉楊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有些難以接受。
“我知道鄉親們覺得我們這些當兵,整天打仗打仗,但是卻一直在丟失國土,在指責我們不能寸土必爭,但是我想告訴鄉親們的是,咱們中國的軍隊的確不如小鬼子的軍隊精銳,咱們中國太窮了,現在已經不是拚人的時候——”劉楊嘴裏有些發苦,隻是有些話卻又不能不說。
白橋是初來乍到,鄉親們對特務營沒有啥印象,自然也談不上什麼信任,而且國內本身就一直有一種聲音,指責國軍抗戰不力,卻沒有幾個人看到戰場上死了多少人,二那些死了的弟兄,更沒有成為保家衛國的英雄,很多都是默默無聞的死了。
深吸了口氣,劉楊聲音猛的拔高了上去:“我不是標榜什麼,我特務營與日軍接戰一來,總共犧牲了近萬人,十不存一呀,今日大家能看到的弟兄,指不定明天可能就沒了,我就一句話,特務營抗戰到底,哪怕拚盡最後一個人,流幹最後一滴血,也要和小鬼子幹到底——”
頓了頓,話鋒一轉:“但是打仗不能打死仗,我特務營精於運動戰,固守一地,在各方麵不如敵人的時候,無異於找死,而且也會拖累鄉親們,所以我想請鄉親們去西梁山,我特務營在西梁山正在籌建西梁山城,足夠鄉親們生活的,當然上山的都是老人孩子,靑壯一樣留下——”
話說到這裏,鄉親們議論聲更大了,終於有人喊了出來:“我們不走,這是我們的家,我們——”
“今日一戰,白橋又死了多少人,孩子失去父母,老人失去兒女,難道這還不是教訓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鄉親們,走吧,我不想看著白橋的人都死絕了。”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劉楊心裏有些膩歪。
“我們不走,你們這些當兵的盡管當逃兵去吧,就是死我們也要死在家裏——”一個老人柱著拐棍,一臉決然的喊著,聲音透著滄桑。
“逃兵——”劉楊嘴角抽搐了一些,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如果這話是從那些官員嘴中說出來,劉楊絕對掏槍殺人了,聽到這句話劉楊真的有些憤怒。
重重的哼了一聲,劉楊蹡蹡而言:“我特務營就沒有一個逃兵,從上海打到太湖,從太湖打到西梁山,多少次差點打沒了編製,最慘的時候就剩下十幾個人,每一個都死在了戰場上,都是朝著敵人方向倒下的,我可以理解你們的憤怒,但是我請鄉親們不要侮辱我的弟兄,最少我特務營不會又一個逃兵。”
“那幹嘛還要走,就在這和小鬼子拚了,嘴上說的再好聽也沒用。”老人很倔,說話更不中聽,但是對於他自己的想法確實堅持己見。
聽了這話,劉楊倒是樂了,打量著老人吐了口氣:“大爺,你能代表全鎮的鄉親們嗎,要是鄉親們都要和小鬼子拚命,那成,你們豁的出去,我也能豁的出去,特務營每一個怕死的孬種,但是籌劃說到前頭,一旦我特務營在此抵抗,最終的結果隻能是鎮毀人亡,絕對不會有一個活口,小鬼子隻要知道我在這裏,絕對會炸平白橋鎮的,到時候這裏的老人孩子都死絕了,諸位可別說是我拖累的諸位。”
說這話的時候,劉楊臉色很古怪,如果知道自己在白橋鎮,小鬼子絕對會派大軍圍困這裏,然後飛機轟炸,不管浪費多少炮彈,絕對會把白橋鎮夷為平地,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剛才說過的,我特務營絕不會有一個人投降,小鬼子恨不得吃我的肉和我的血,抽我的筋,扒我的皮,我留在這裏隻能讓白橋被夷為平地,甚至你們想投降都沒有機會,走還是留你們自己決定。”劉楊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剛才的鬱氣一下子就消減了。
劉楊的狂態讓鄉親們有些不知所措,隻是一番話將老人說的有點無言,他代表不了其他人,雖然他很倔,但是不代表老人傻,麵前這位長官有些瘋癲,說的話未必不可信。
老人選擇了沉默,隻是沒有開口,卻倔強的昂著頭,別人他管不著,但是他一定會留下,人老了,離開自己的家也覺得沒意思,死了最少死在家裏。
“我不勉強大家,願意走的現在就靠右,我會讓弟兄們護送你們去西梁山,大家放心,西梁山上已經沒有土匪了,可以好好的生活,麼不用擔驚受怕的,不願意走的,我也不勉強,那就留下來一起打鬼子。”劉楊吐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弟兄們帶著鄉親們離開。
老人都不說話了,自然也沒有人在嘀咕什麼,劉楊的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小鬼子肯定還會打回來,打仗就要死人,剛才已經用事實告訴過他們了,絕大部分的人選擇了離開,卻還是有些老人選擇留了下來。
一個班的弟兄護送著鄉親們往西梁山而去,足足將近兩千人,留下來的老人也不過十幾人,外加三百多青壯,就連女人都走了。
看著惴惴不安的青壯們,劉楊笑了:“給他們發槍,老唐,你安排幾個人負責訓練他們,最少交給他們怎麼保命,怎麼開槍,以後他們就是白橋鎮的民兵,至於這些老人——”
劉楊眼光掃過那些倔強的老人,大都是六十來歲的,還有三個七十多歲的,人老了,也就不願意離開故土,或者說說夠了,沒有那麼怕死了。
“給老人們一人發一個炸藥包,一旦小鬼子真的攻陷白橋鎮,那就讓他們為國盡忠,也好過被小鬼子屠殺,或者是拖累這些青壯。”劉楊很決絕,根本不容其他人反駁。
隨著劉楊一聲令下,就有人將十幾個炸藥包給老人們送過去,不管願不願意,都指定綁在身上,然後交給他們如何引燃,最後又交給他們如何接近小鬼子,最後就是如何的同歸於盡。
其實很簡單,就是用彙報特務營的蹤跡作為誘餌,然後在背後點燃,等靠近了小鬼子,就可以撲上去,隻等著爆炸就行了。
但是劉楊的作為讓這些老人一個個目瞪口呆,還真讓他們去送死呀,好像不是這麼說的,不是應該這些士兵揚言要保護他們嗎,怎麼畫風不對。
其實他們不知道,劉楊真的和其他的軍官不一樣,有的軍官會說什麼豪情壯語,有的又是貪生怕死,偏偏劉楊個別,既不是貪生怕死,也懶得說什麼豪言壯誌,直接一個字,幹就完了,至於保護老百姓是要保護,卻絕不會為了一心求死的人去搏命,這些人有個很好的歸宿,那就是死士——
劉楊打仗不知道用過多少次死士了,每一次都會直接讓這些人抱著炸藥包去送死,對此劉楊從不愧疚,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沒有什麼好抱怨的,每個人都要死的,區分就是怎麼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