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聖旨下去傳召孝王的時候,孝王本以自己身體不適為由,想拒絕陪同聖駕,但聖上下了一道旨意,若病得十分嚴重,可前往山清水秀的地方養病。若病得不要緊,京兆府見。
謀反作亂,孝王你不行。
跟聖上玩心眼,孝王你更不行。
孝王其實也算謹慎,看了許久,才把寶押在了褚桓的身上,殊不知,他剛押過去,褚桓通賠,這就不是尷尬的事,分分鍾是掉腦袋的事,正如宇文嘯所言,褚桓被抓的當晚,他嚇得瑟瑟發抖。
聖旨還傳了雲王過來,雲王是等大家都入堂之後才來到,可見也是經過了一番思想的掙紮。
案子開審,府丞宣讀了針對褚桓的指控,褚桓立於堂前,朝獻帝憤怒辯解:“聖上,這都是堆砌誣陷之詞,文章乃出自臣的手,絕無欺君,還請聖上明斷。”
獻帝今日穿著黑色的龍袍,容色較之前精神了一些,雙眸炯炯,銳利而不失意氣風發,今日審褚桓啊,就算他持重,都沒辦法藏住心底所有的喜悅,總還是有一絲半縷從眼底唇角裏流露了出來。
聽了褚桓的辯解,他淡淡地道:“今日主審的不是朕,但若你真是無辜的,朕相信臧大人會明斷。”
換言之,一切看證據辦事,休想挾功自重。
褚桓盯著獻帝,一字一句地道:“臣為官多年,為北唐殫精竭慮,撫定內外,整飭綱紀,大興文教,有大功於社稷,卻換來今日的羞辱,臣相信天下人也會為臣感到不公。”
肅親王大怒,“你大膽,撫定內外,整飭綱紀那是聖上的功勞,與你何幹?你這些年做的事,就隻會結黨營私,謀求私利,壯大你的家族,為謀朝篡位做準備。”
褚桓陡然盯著肅親王,麵容僵冷,“王爺便不念往日翁婿情分,也該以皇家身份念本官這些年對北唐的功勞。”
“公堂之上,隻看證據,沒情分,沒功勞!”臧大人道,朝肅親王壓了壓手,讓他不必說話。
“聖上,您當真要逼老臣嗎?”褚桓又看向獻帝,眸色深沉地問道。
獻帝展了一下袍子,看著他,“褚桓,你當年鏟除逆臣安家的時候曾跟朕說過一句話,皇權不可動搖,這話你還記得嗎?”
褚桓抬著頭,“臣沒有忘記,臣也沒有動搖皇權,臣的忠心,日月可鑒。”
獻帝說:“既然沒有,那就靜靜聽審,臧卿家不會冤枉你,你若無罪,自會還你清白!”
褚桓臉色猙紅,“以多年前的事來誣陷臣,就是對臣的侮辱,臣不能受審!”
獻帝不語,隻讓臧大人繼續審理。
褚桓拂袖轉身,當下有人攔住,其囂張的態度讓在場的聽審的人都紛紛搖頭。
褚桓怒道:“你們這樣陷害忠良,就不怕天下百姓唾罵嗎?”
肅親王真是忍不住這暴脾氣,“你馬上要遺臭萬年了,百姓要唾罵,也是罵你。”
“好了,聽審者不必多言。”臧大人又再出聲遏製,再這麼廢話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審?
京兆府開審,證據早就準備好,輪番上來作證,皆指控褚桓高中的文章是偷盜石媞芬的,褚桓根本就沒辦法辯解,所有人作證之後,他都隻說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便是冷冷地笑著。
臧家的二爺也被提上來,招認當年確實是他從中穿針引線,整件事情的經過,基本能如實還原。
所有人作供之後,臧大人問褚桓,“你有何話要說?”
肅親王冷冷地道:“他還能說什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褚桓兀自站著,冷冷地道:“既是處心積慮要害我,何必審?直接定我的罪便是。”
臧大人一拍驚堂木,“證據當前,怎容你不承認?休得說那些不著邊際的話,文章原稿在此,所有觀點闡述得清清楚楚,就連引申的出處都清晰寫在了上頭,你隻有一句欲加之罪便可推搪過去嗎?”
褚桓冷道:“這些所謂的證據,真能入我的罪嗎?臧耀輝,你別自欺欺人,所謂清正廉明,也不過爾爾。”
他陡然轉身,看著獻帝,幾乎目眥欲裂,“聖上,老臣為官數十年,為國為民自不必說,天下名士,皆尊臣為聖賢,您可知今日誣陷臣有什麼後果?天下名士群起反之,您是否能應對?百姓聲討反噬,您是否能承受?您是否要眼看北唐內亂四起?北唐一亂,北漠又是否會乘人之危?聖上若為除掉褚桓而讓北唐陷入戰火之中,又是否對得住文皇帝?”
獻帝看著他,四目相對,眸光裏交織君臣數十年的戰火紛紛,獻帝心頭自是狂怒至極,但出口的話,卻是極輕,“褚桓,朕身體不佳,這些年交權給太子,你於朕的麵前發誓效忠太子,效忠北唐,朕說信你,但那時候,朕便知道你有野心,可正如你說,天下名士皆為你所用,我北唐百姓民智沒開,多少百姓受你的蠱惑,以為你是北唐的大忠臣,這些年,你不斷發展你褚家的勢力,把持朝政,壓製武將,那個時候,朕已經恨錯難返,可惜的是太子雖有憂國憂民之心,卻魄力不足,始終無法蠶食你褚家勢力半分,到年前,你認為時機成熟,與宇文嫪串謀殘害太子一家,差點讓他命喪雪狼峰,如今,朕隻能以你偷盜文章來入你的罪,這是朕最大的悲哀,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你說,朕到如今,還怕你什麼名士作亂?如今堂上就有名士,你問問他們是否信你?”
褚桓聽了此言,怒得臉紅脖子粗,“太子一家是失足掉下懸崖,與微臣何幹?今日審理,既是文章的事,為何又要牽扯太子的事?聖上也知道偷盜文章一事壓根入不了臣的罪,所以才以太子的事作為借口。”
他單膝跪下,抬起頭悲聲道:“聖上要拿臣的性命,盡管拿去便是,曆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您隻要下一道聖旨,臣便赴死,但請別給臣堆砌罪名,毀臣的清譽。”
獻帝眸子裏閃著冷酷的光芒,“好,褚桓,朕如你所願,下一道聖旨賜死你,抄你的家!”
褚桓猛地抬頭,幾乎不敢相信,“你……”
獻帝雙手攏在袖袋裏,看著他,輕輕地說:"這不是你要求的嗎?事到如今,你以為還能威脅得了朕?天下亂,朕有人收拾善後,而你褚家,你褚桓,注定是要釘在恥辱柱上的。"
褚桓搖頭,艱難呼吸一口氣,“聖上不理智,這不是明君所為!”
“不妨,朕為你褚桓,當一回昏君!”獻帝輕輕地吐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