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穆棉見過表嫂

肅親王坐在書房的躺椅上,書房裏有一張床,當他覺得煩惱的時候,便躲在這裏,這裏是他的小天地,遁世的好地方。

他懷中放著一卷兵書,沒看,一頁都沒翻過,隻是覺得抱著這卷書,心裏就踏實許多,因為這個是他熟悉的東西,很安全。

看到宇文嘯進來,他唇間揚起了無力的嘲諷,“有時候,真的覺得很可笑,為父心裏,竟覺得戰場遠比官場安全。”

戰場是生死廝殺的地方,但官場,是兵不血刃的修羅場,是地獄,稍有不慎,不是身死,而是滿門的滅頂之災。

宇文嘯拿起他懷中的兵書,放在一旁,然後坐在了他的身邊凝望他,“父王,母妃是無罪的,你一直都確信,是嗎?”

“信,但無法挽回了,”他轉了頭去,眼圈微紅,“但我信她,她不信我,她若信我,不會撞上去,我一直想,如果她沒撞上去,一切都不一樣。”

“她那會兒,隻是悲憤交加!”宇文嘯對當時的事情,已經記得不清楚了,不知道是因為那時候隻是意識初醒還是因為那是無法麵對的傷痛,他不願意記住每個細節,每每想起,那天都隻有模糊的人影和滿地的鮮血。

“我不怪她!”他雙肩緩緩地塌下,轉頭看著宇文嘯,“隻是遺憾,惋惜,我憎恨獨孤嬤嬤,是因為她本身是個能耐人,她一直都陪著你母妃,為什麼那會兒沒在?她為什麼沒能阻止這件事情發生?可其實怨恨她,就是怨恨我自己,因為我也沒能阻止。”

他坐起來,擺擺手,“算了,不說了,你過來有什麼事?”

宇文嘯收拾心情,道:“如今事情也算是真相大白,遷墳一事,要抓緊進行,且她的名字在玉牒上除名,父王是時候還她一個公道了。”

肅親王道:“你放心,這事會抓緊辦,至於遷墳的事,你原先就在進行,那就繼續做吧,隻是規模修得大一些,給她應有的體麵,這是我們僅能做的,一定要做得最好。”

他忽然想起一事來,道:“你現在是兼祧兩房,嚴格說來,蘇洛蠻如今是皇長房那邊的兒媳婦,王府這邊,你總得再娶一房回來繼承,你母親是肅王妃,她遷墳乃至日後拜祭,得有自己的兒媳婦給她供奉香火啊。”

宇文嘯看著他,“再娶一房想必也不是難事,您回頭去跟落蠻說說。”

肅親王想起蘇洛蠻那樣的潑皮行徑,蹙眉道:“這事也不著急,反正她現在還住在王府,沒到東宮去,還算是咱王府的兒媳婦,她以你媳婦的身份給你母親供奉香火,也是名正言順的。”

宇文嘯道:“我知道您想給母妃最好的,但我這輩子除她之外,大概不會有別的女人,且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這件。”

肅親王點頭,“你說得對,頂多日後你們多生幾個,給皇長房一個,過繼到極兒的膝下,也算是給皇長房留了血脈。”

宇文嘯聽了這話,不禁笑了起來,“極兒以後也會娶媳婦的。”

“保不準啊,媳婦不好娶。”肅親王唏噓地道。

連自己這麼出色的兒子都難討媳婦,更不要說極兒了,不過他也沒說下去了,畢竟,如今提這事真的很不適宜,隻不過方才忽然想到,才順帶提了一嘴。

蘇複飛快地處理了褚氏的身後事,因是獲罪去的,草草地辦了喪事,因宇文寒的陵墓被挖開,問得法師說這是天意,讓他們母子同塚,便把棺槨安置進陵墓裏,叫人修建好。

這事知會了褚家,而剛好京中傳開了褚氏以活人為宇文寒殉葬的事,引起了軒然大波,在這風口浪尖上,褚家沒出麵幹預,甚至褚桓悲憤欲絕地寫了一封絕義書,宣稱與褚氏恩斷義絕,褚家以這樣的人為恥。

大義滅親,自然博得了一波好感。

袁家也沒幹預這喪事,但他們在褚氏下葬之後,找了人登門來。

來的是袁肇的夫人伍氏。

袁尚書的夫人已經死了,而袁侯的母親老太君已經年邁,將近九十歲,輕易不驚動她老人家,所以,如今袁侯府是袁肇的夫人伍氏當家,伍氏是女眷,來和落蠻談這事,於情於理也合適。

伍氏不是自己來的,是叫了自己的兒媳婦陪同前來。

落蠻睡了一覺之後,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她命人把伍氏婆媳帶到了摘星樓,也沒擺下什麼陣勢,隻叫了顏書柳在旁邊陪同。

伍氏年紀在四十上下,身穿了一襲緋色雲紋百花圖案的衣長裙,外穿一件石青色的直領對襟褙子,脖子上掛著一串翡翠珠子,粒粒碧綠水潤,梳著淩雲髻,簪了一支步搖,妝扮不算華貴,但卻很顯氣質。

至於她兒媳婦,打扮得倒是有些中性,一身白色錦緞衣裳,頭發梳成和男兒一樣發髻,帶碧玉簪,眉目英朗,腳蹬一雙小羊皮靴子,背著手進來,腳下帶風,分明是女子,卻愣是走出了颯爽的英姿。

伍氏雖有當家主母的威儀,但是和她的兒媳婦一對比,她兒媳婦更顯得落落大方。

婆媳二人一進來,伍氏就先欠身,“世子妃!”

一句世子妃,一個欠身禮,涇渭分明,落蠻早知道這是袁家的態度,並未覺得什麼,倒是第一次看到袁家的人跟她行禮,總歸還是有些意外的。

畢竟,都快習慣了袁家人的跋扈刁難。

“穆棉見過表嫂!”

這短短的六個字,才是真正讓落蠻驚愕的。

表嫂?袁家竟然有人承認宇文嘯的身份?

不等落蠻做出反應,伍氏臉色就微微地變了變,看著自己的兒媳婦略帶了慍色道:“穆棉,不得對世子妃無禮。”

顯然,伍氏也對這稱呼不滿。

本以為小媳婦嘛,總歸是要聽婆母的話,殊不知,那穆棉竟是挑了挑俊眉,道:“沒有無禮,見禮了。”

伍氏眼底隱隱地跳躍著怒氣,“你站一邊去陪著就好,不必說話。”

穆棉應了一聲,卻看著落蠻,道:“表嫂,我一路來有些渴了,能否招待喝一杯水?”

又是一句表嫂,落蠻看著伍氏那袁家式的冷淡,心裏覺得很痛快,不管這位叫穆棉的小媳婦打什麼樣的主意,但能讓伍氏不快,她就快樂,遂對外頭喊了一聲,“秋蟬,上茶!”

“多謝表嫂!”穆棉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