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如今公子死了,她要麼被發賣出去,但發賣出去也是當個奴婢,這輩子也別想嫁人了。
要麼,是留在府中當個姨娘,雖說公子死了,可她到底也是半個主子,便不必幹那伺候人的活兒。
肅王妃慢慢地吃著飯,夾菜,舉止動作極其的優雅,連喝湯都不發出一絲聲響來,秋耳坐在對麵,沒敢夾菜,喝了一碗湯之後,隻一味低頭扒飯。
肅王妃給她夾了一塊肉,含笑看她,“多吃點啊,你我難得同桌吃一頓飯,不必拘束。”
秋耳感激地道:“多謝王妃。”
肅王妃放下碗,看著她,“公子很喜歡你,是嗎?”
秋耳看著她嚴肅的臉,心裏沒來由地覺得害怕,“這個……”
肅王妃溫柔一笑,“別怕,閑談罷了。”
秋耳鼓起勇氣道:“是的,公子很喜歡奴婢,公子以前曾說過,要把奴婢扶為妾。”
她說著眼圈一紅,“隻是,沒想到這事還沒辦,公子就……”
肅王妃拿著手絹擦拭了一下嘴角,道:“不妨,他沒辦成的事,本妃自然要為他辦好,今日和你吃這頓飯,便是承認了你的身份,往後你就是寒兒的妾。”
秋耳大喜,忙起身跪下,“秋耳謝過王妃!”
肅王妃看著她跪下去,轉了臉過來對著她,一字一句地道:“嗯,以後好好伺候公子,別辜負了本妃對你的信任。”
秋耳一怔,“啊?”
肅王妃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道:“你是個聰明姑娘,會明白本妃的囑托。”
她站起來,看著秋耳的臉上一寸寸地雪白起來。
秋耳意識到什麼來,駭然地站起來看著滿桌的飯菜,她喝過湯,吃過米飯,連她夾過來的那一塊肉都沒吃。
再看肅王妃那邊,她沒喝湯……
她慌亂地把手摳進喉嚨裏,手指觸及喉嚨最深處,她一陣陣地幹嘔,但隨即感覺腹中疼痛漸漸起,繼而便劇烈起來。
“王妃,王妃救命啊,王妃……”她跪在地上,往肅王妃身邊爬了過去,哭著喊道:“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不該貪心,奴婢願意一輩子伺候您,叫奴婢做牛做馬都可以,王妃求您饒過奴婢!”
肅王妃居高臨下,麵容冷若冰霜,“你說公子喜歡你,那你就去陪著他,伺候他吧。”
她慢慢地退到了太師椅上坐著,看著秋耳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滾,發出瀕死的慘叫,細長的鳳眸裏透出幽幽寒芒,嘴角微翹,古董架子投下來的陰影,稀疏籠罩在她的臉上,半晴半暗,更顯得那眸子幽冷無比,秋耳的慘叫聲許是帶給她很大的快意,她身子稍稍地靠後,做出恣意之姿,欣賞著秋耳在地上打滾痛至麵容扭曲。
外頭的周嬤嬤和侍衛聽得這瘮人的慘叫聲,心頭都不覺得寒了幾分。
毒是周嬤嬤下在湯裏的,她很清楚這種毒,叫斷腸醉,無色無味,卻能讓人受盡極端的痛楚而死,是名副其實的腸穿肚爛!
慘叫聲,竟是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肅王妃就端坐著,看著秋耳從打滾到撞牆,雙手剜自己的臉,眼睛,脖子,腦袋,剜得血肉模糊,到最後,她動彈不得了,七孔流血,抽搐幾下,側頭去對著肅王妃,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充滿了恐懼與痛苦,一口氣呼出,便再吸不進氣絲兒了。
肅王妃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揚起,她走過去掀開了鏤空的三腳香爐,掀開旁邊的小罐,挖了一小勺香粉放入香爐裏頭,點起,香霧縈繞間,她眸色癡遠,迷離,漸漸地,凝望著香霧漸漸消散的地方,唇邊浮起一朵慈愛的笑,“寒兒,你喜歡秋耳,母妃把她送過來陪你了,至於你媳婦,你不用著急,母妃會盡快把她送下來,與你同穴共葬。”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拈了一縷煙,那煙頃刻在指縫間消逝,眼底陡然陰狠,“還有蘇洛蠻,她現在變得太讓我討厭了,她不該太善變,喜歡你,便從一而終,她太讓我失望了。”
她一手打翻了香爐,香霧滾滾間她轉身,聲音冷冽,“進來,把她抬出去!”
與此同時,正廳裏的方禦天等不到褚宴來,也等不到肅王妃出來,他深深意識到,和褚家的談判隻是一場笑話,褚家隻求盡快糊弄過去,沒想過要履行諾言。
他取出婚書,在宇文嘯和肅親王的麵前撕毀,眼底怒火跳躍看著宇文嘯,“好,方家今日折在你們麵前,換我弟弟一線希望!”
外頭嗩呐聲戛然而止。
消息回傳到摘星樓,落蠻和蘇洛清對視一眼,都鬆了一口氣,淑側妃母女抱頭哭。
落蠻給了五天的藥,手中便剩下不多了。
藥交到方禦天的手中時,方禦天看著宇文嘯,冷道:“一筆勾銷!”
宇文嘯搖搖頭,“不,藥是贈給你們的。”
方禦天一怔,幽暗的眸子看著他。
宇文嘯淡淡地道:“送公子!”
方禦天握住了藥,拳頭發出咯咯的聲音,抬起了下巴看著宇文嘯,“這事,方家追究到底!”
說完,一拱手一轉身便走了,到了門口,落蠻站在廊下,方才她是送藥過來的,送完之後就在外頭候著。
他看著落蠻,眼神有些複雜,但還是拱了一下手,“多謝世子妃贈藥之恩!”
落蠻還禮,“公子慢走!”
等方禦天率人走後,肅親王不解地看著兒子,“他既然說一筆勾銷,為何你不順水推舟呢?如果他們還要追究的話,不知道這事要鬧到什麼時候。”
宇文嘯看著老爹,“鬧到什麼時候都和我們無關了,是褚家和他們鬧,當然了,或許二弟不能再有那身後哀榮了。”
這點,肅親王其實也不讚同的,德不配位,天下文人讚頌一個不學無術之徒,就算他是宇文寒的父親,也覺得羞愧。
一個人死後,生前所做的種種都已經有定論,那些虛偽的東西沒有必要。
至於褚家要為他求追封郡王之位,他更覺得荒謬,首先宇文寒不是世子,無功於社稷,如何受得起朝廷的追封?
如果真追封了,褚家是真淩駕在了皇權之上,皇權也淪為笑話。
基於以上這些,又加上兒子說不會鬧到他們的頭上,肅親王頓時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