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口,兩人同乘一騎,策馬離開了褚府。
他的背影寬厚高大,落蠻輕輕地伸手環抱,臉貼了上去,不由得想起在雪狼峰的時候,他背著她下山來,當時他還是很冷酷,不苟言笑,像一座冰山,生人勿近。
不過短短一月餘,現實生活的壓力逼迫得他再不能裝高冷了。
落蠻忽然問道:“臧大人自己留在了褚府,褚家的人會不會遷怒於他?”
宇文嘯的聲音隨著風傳來,“如今臧大人調查惡疾的案子,褚家的人不會為難他。”
“對,還有可能反過來拉攏他。”落蠻想想道。
宇文嘯道:“不可能,褚桓知道拉攏他無用,臧大人就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且他原則底線很分明,堅定如磐石,誰都休想撼動半分。”
落蠻聽了這話,對臧大人不禁佩服萬分,能在這樣的洪流中,堅守自己的原則,多不容易啊。
“你這兩天去哪裏了?”
說好了一起患難與共,他卻無故失了蹤。
宇文嘯揚鞭,“回家再說!”
回家,多好聽的兩個字啊,落蠻對摘星樓也充滿了依賴,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把摘星樓當做自己的家了,很想快些回去,倒不著急追問他,反正,在她要去道歉的時候他能趕回來陪同,已經很好。
回到王府,蘇複見了她,仿若尋常,淡淡地道:“世子,世子妃,回來了?”
蘇複連續三天都給她送吃的,落蠻對他也沒有太冰冷,跟他點頭打了招呼。
一路走回摘星樓,落蠻問道:“蘇複給我送飯,是你的意思還是老公爹的意思?”
宇文嘯眼底有淡淡的笑意,“有分別嗎?”
“那天我看到老公爹去大牢看我了,他忽然對我這麼好,我還有點不習慣呢。”落蠻覺得自己沒看錯,那一閃而過的腦袋,是他。
宇文嘯笑而不語。
回到摘星樓,極兒從廊前飛奔出來,狂喜地喊著,“嫂嫂,嫂嫂回來了!”
落蠻壓住他急撲過來的肩膀,看著他熠熠發光的眼底,整張臉上的歡喜毫無遮掩,青腫已經褪得差不多了。
“蠻哥!”
“小姐!”
姨娘們和秋蟬也上前來,驚喜地喊道。
雪狼也圍了過來,在她腳邊打轉,虎爺冷淡地盤踞在樹下,瞧了幾眼,又複原先的安穩沉著。
摘星樓的廊下,由黑影等三衛帶著一群護衛站立,打過補丁的衣裳清洗收拾過之後,不再那麼寒酸和髒兮兮,且長相竟然都不差,清清爽爽,雖然還有幾分落魄的江湖浪子氣息,但比原先順眼許多。
他們一同拱手,喊道:“老板爺,老板娘!”
落蠻看著他們,方才進來時候的喜悅忽然就被憂桑衝淡了許多,多了十口人……的口糧啊。
但是,不管如何說,隊伍是壯大了,這一次若沒有他們幫忙,議政壇必不能順利召開,銀子是花在刀刃上的,那就很值得。
打過招呼之後,宇文嘯上了二樓,她先進了正廳歇腳,極兒最為殷勤,噓寒問暖,捏肩捶腿,說著嫂嫂沒在的這三天,如何如何的思念。
和極兒說了一會兒話,秋蟬和姨娘們已經備好了飯菜,因為吃飯的人多了,加上幾乎全部都是食肉獸,所以直接是燉一大鍋的肉,放在餐桌上,一人派發一個大海碗,白飯隨便添,肉吃完就沒了,所以,護衛們的吃相還是比較驚悚,隻差點沒下手去撈了。
在這一群漢子麵前,落蠻就顯然有些吃虧了,通共沒吃幾塊,就已經見底了,她忽然很懷念蹲大牢的日子,至少三餐都有豐盛的飯菜,由此可見,牢中的膳食要比摘星樓的好太多了。
正憂愁著,卻見宇文嘯把掠奪回來的半碗肉都倒在了她的碗裏,“吃!”
“你不吃?”
“最近吃膩了。”宇文嘯丟了碗,出去喂狼和虎。
落蠻怔了怔,吃膩了?看他一臉風霜的樣子,這兩天大概也是奔波勞碌的,哪裏有好吃的?
忽然腦子裏頭竄上一個念頭,他舍不得吃給她吃?
傻乎乎地一笑,便有一雙筷子小心翼翼地伸過來,落蠻眼睛一瞪,黑影衛忙地把筷子縮了回去,訕笑,“以為你們都不愛吃。”
“不愛吃?”十餘人,齊刷刷地抬起了頭,對她那半海碗的肉虎視眈眈。
落蠻當下一頓風卷殘雲,吃個清光,碗扔在桌子上,打著旋兒間,她也跟著出了院子。
宇文嘯喂了虎狼之後,便削木頭,模樣專注得像一位職業木工,廊下的角落裏放著那張從國子監門口搬回來的金絲楠木椅子,還沒修好。
“弄什麼?”落蠻問道。
“在院子裏頭搭個亭子,做一張茶桌,供休閑娛樂,生活不能太粗糙了。”如今二樓讓給了衛士,他連喝茶的地方都沒了。
落蠻過來搭把手,“你這兩天去哪裏了?怎沒來看我?”
在乎他沒來,其實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宇文嘯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遞給了她,“去處理了一些產業,銀子你拿著,以後吃好一點。”
落蠻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這麼大一疊銀票,落在她的手中,沉甸甸的,她芳心一震,忙地數了起來,竟足足有兩萬多兩。
“賣了什麼產業?”落蠻覺得他產業真是多啊。
“霍州的一個店麵,每月放租也得不了多少銀子,便幹脆賣掉,先幫補一下。”宇文嘯道。
落蠻把銀票揣在了懷中,有銀子在身,便覺得心頭踏實,“你在霍州有店麵?”
宇文嘯鋸著木頭,淡淡地道:“母親的嫁妝。”
落蠻愕然,“你變賣你母親的嫁妝?實在沒必要,我們沒這麼窮,老公爹給的銀子還在我這裏呢,至少眼下開銷是沒問題,債務方麵,不著急。”
宇文嘯吹了一下木屑,飛揚的木塵間,他眯起了眼角,眸子沉靜若水,“隻怕追債的人會陸續地來,一次性還了不可能,隻能是來一個給一點,沒事,這店麵在霍州,每年去收租也麻煩,幹脆一次性賣了,以後若有銀子了,也可以買回來,如今你手中加起來有五萬多兩,先給自己置辦幾身衣裳和一些首飾,剩下的再用於開銷和還賬。”
落蠻心頭頓覺沉重,這店麵不管如何,都是他母親給他留下的,這幾年他過得很拮據也沒賣掉,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