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抬起頭,眼底都有悲戚之意,泛著淚光,雲姨娘跪前一步,哽咽道:“蠻哥,若讓王妃處置雲煙,雲煙必死無疑,蠻哥你救救她吧。”
落蠻看著她,道:“說得太嚴重了,她不是說打發了出去嗎?頂多是攆走出府,如果你們憐惜昔日姐妹感情,接濟一下便是。”
夢姨娘搖頭,“不,王妃說打發出去,那不是趕走,那是要人命啊。”
“胡說!”蘇洛清立刻喝止,杏眼圓瞪,“休得胡言亂語詆毀王妃,她豈是那種手段凶殘之人?既然說打發出去,那就是打發出去,怎會要人性命?你這樣危言聳聽,若叫人聽了,會敗壞王妃的名聲,不能再說這樣的話了。”
雲姨娘知道蘇洛清頑固,不跟她說,隻一味地求落蠻,“我敢肯定,隻要雲煙一離開王府,就會被滅口的,王妃最是憐惜二公子的名聲,知道雲煙如此執著又怎麼會放過她?這些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二公子往日在外頭種下多少禍根了?她看著是給銀子解決了,可拿了銀子不出十天,人就沒了,我們這行當的人都清楚,都是被肅王妃滅口了。”
蘇洛清聽了這話,氣得嘴唇都發抖了,“什麼種下多少禍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跟我說清楚了。”
夢姨娘到底是忍不住了,激動地道:“二夫人,您若認識秦樓的人,可出去打聽打聽,看這種事情是否第一次發生,王妃都殺多少人了?也隻有雲煙這種傻姑娘才會上他的當,招他為入幕之賓。”
蘇洛清怒道:“我怎麼會認識那些人?你這不是胡扯嗎?編造謊話也得有個譜,他是讀書人,讀書人怎麼會……”
“他若不是那樣的人,他為何打你?雲煙的孩子從哪裏來?”夢姨娘反問。
蘇洛清的話戛然而止,臉上激動的血色一寸寸地褪去,變得蒼白無比,讀書人又如何?若他不是那樣的人,雲煙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作何解釋?他是真真切切把雲煙帶回了府中過一晚,他方才還動手打她。
所有的荒唐逼到眼前來,才使得她把他動手打她的事給撂一邊去,如今細想,不禁覺得心碎神傷。
他怎是那樣的人?
半響,她依舊喃喃地道:“荒唐是荒唐,可不至於要人的性命啊,她沒有權利這樣做,她不能要人家的性命啊。”
仿佛對她來說,宇文寒打她這一巴掌,還不如肅王妃要雲煙的命那麼重要。
別人的性命和自己的委屈,她在心底有排序。
她轉身出去了,神色茫然又悲愴,她所接受的教育裏有教如何為夫君安置其他女人,卻不曾被教授過當一條人命有可能因此失去的時候,她該怎麼做。
落蠻蹙眉看著蘇洛清悵然的背影,蘇洛清這些日子裏嘮嘮叨叨的,總讓人覺得她是個老太婆,但其實她今年還沒到十七歲。
“蠻哥!”雲姨娘繼續求她,“除你之外,沒人能救雲煙了,求求你。”
落蠻站起來,轉身上了二樓。
宇文嘯躺在二樓的地毯上,屋中點著如豆燈火,照得他俊顏朦朧,見她上來,隻是輕輕地睨了她一眼,道:“事兒處理完了?”
“你說那個雲煙,會不會真被滅口呢?”落蠻支著下巴望著他問道。
“依我分析,有九成的機會被滅口。”
“如何分析?”
宇文嘯黑眸裏照著燈火,仿佛暗藏星河,芒螢若隱若現,“明年開春便選入國子監,在這時候若出了醜聞,那是肯定去不了,加上這種事情確實不是頭一次發生,殺一個人是殺,殺兩個人也是殺,這種花街柳巷女子的性命在她眼裏等同螻蟻,捏死不足惜。”
落蠻冷冷地道:“這對母子怎如此歹毒惡心?你說有九成機會被滅口,那還有一線生機,那是不是他們有所顧慮所以不殺雲煙?”
宇文嘯側頭看著她,笑笑,“這一成機會,便是你出手救她。”
“我?”
“你會見死不救嗎?”宇文嘯好整以暇地問。
落蠻沉默,這有點難,就算不是雲夢求到她的麵前,就哪怕隻是一條陌生的人命,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蘇洛清有蘇洛清的教育,她也有她的教育,軍人哪裏可以漠視生命?
宇文嘯伸手撩她的頭發,眸色淡沉,“但你出手不好,你幹涉宇文寒那些女人的事情,於情於理不合,反而會被人說你未能對他忘情,所以讓蘇洛清去救。”
“蘇洛清?她就是願意救也沒這本事啊,她若跟肅王妃對著幹,必定會被欺負得死死的。”
宇文嘯出奇的笑意醉人,每逢這個時候,眼底總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光芒,像狐狸的眼睛,“蘇洛清被人欺負,你這個當姐姐的為她出頭則天經地義,除非你舍得蘇洛清受點兒委屈。”
落蠻覺得蘇洛清應該要受點委屈,糟粕的思想在她的腦子裏頭根深蒂固了,若不掄起大錘子在她腦袋上敲幾下的話,她絕對不會醒悟。
當然不盼著能一下子把她敲醒,覺醒也需要時間,至少讓她看清楚她一直推崇的老公和婆婆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瞧了宇文嘯一眼,覺得他分析得也很有道理,在這王府裏頭,她和宇文嘯還兼祧太子這房,著實不好明麵上幹預肅王妃和宇文寒的事,可若他們欺負蘇洛清則不一樣了,蘇洛清除了是宇文寒的妻子,還是她的妹妹。
她幫妹妹出頭,著實名正言順。
“那咱現在就不管了?”
“暫時不管,且看戲!”宇文嘯微笑著道。
“那好!”落蠻說著,忽然顯得有些喪氣,“我覺得我變得蠢了,什麼事都沒辦好,魯莽衝動。”
宇文嘯凝望著她,“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隻不過你初來乍到,不熟悉規矩,也不知道這裏的人情世故,更不知道當下局勢,情有可原。”
“是啊!”落蠻歎息,忽地怔了怔,看著他,“什麼……什麼初來乍到?”
宇文嘯坐起來,背靠床邊,雙手撐在地上,笑容和煦,“你嫁過來才半年餘,自然算得上是初來乍到。”
“哦!”原來說這個,倒是讓她的心亂跳了幾下,“是,是啊,我嫁過來的日子不久,勉強可算是初來乍到的。”
想當年,她是真真的聰明優秀,有勇有謀,如今走哪都覺得智商低人一等,淪落成和黑影衛那樣的二傻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