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蠻幾乎沒怎麼睡,等到辰時就出門去了,今天是早朝日,褚尚書令要上朝,一般,辰時末就會下朝,所有下朝的官員離宮,都要經過青鸞大街。
青鸞大街的商鋪在辰時就開店,這裏多半是古董店,珠寶首飾或者綢緞店,專門便做這些達官貴人的生意。
說是做生意,其實很多商賈實際上則是要結交這些大臣,隻要招攬入店,就有結交的可能。
而褚家已經威風許久了,尤其褚尚書令,他但凡退朝要出宮,總是前呼後擁,轎子馬車那叫遠遠地跟一路。
落蠻今日來,是要得罪他的,一則是為宇文嘯出口氣,挫他的威風,既然天下讀書人都奉他為聖賢,那就要把他從神台上拉下來,方能出這口惡氣。二則是公開與他作對,那日後他要對付自己,總也不好明目張膽,可以給她換取安頓的時間。
她把最壞的打算都想在了前頭,如果宇文嘯出事,她可以依靠的除了蘇老爹之外就再無旁人,但蘇老爹在朝中已經是獨力難支,她絕不可能再去添亂,要護著極兒,她還是得靠自己。
她自知這絕非上上之策,但她不願意坐在府中什麼都不做。
她策馬來到,徘徊了將近半個時辰,終於看到一頂官轎從街口轉了出來。
轎子八名轎夫抬著,兩名侍衛持劍在前頭開路,轎子蓋銀頂,皂色蓋幃,蓋幃上寫著大大地褚字,旗幟鮮明,區別於其他官轎。
褚桓的轎子後麵,有十餘頂官轎跟隨,褚桓的轎子形成了領路之勢,浩浩蕩蕩而來。
落蠻策馬上前,攔路站定,發鬢已經被吹得淩亂,滿臉寒霜怒目而視。
“那女子,還不速速讓開?”走在前頭開路其中一名侍衛衝落蠻厲喝了一聲。
落蠻手裏執著馬鞭,身子稍稍前傾,朗聲問道:“前麵轎子,可是褚桓褚尚書令?”
那侍衛冷冷地道:“既知道是褚尚書令,還不速速退開?”
落蠻冷冷一笑,策馬緩緩上前去,“那就對了,我找的就是褚尚書令。”
侍衛打量著她,“你是何人?”
落蠻鳳眸細眯,“肅王世子妃,蘇洛蠻!”
落蠻迎風自報家門,聲音很高,在場幾乎人人都聽見,後麵的轎子都停下來了,有人掀開簾子探頭出來,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倒是褚桓坐在轎子裏頭,簾子厚重,風吹不起,他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原來是世子妃!”侍衛見眾人都停下來,便上前去,眸色有幾分輕蔑與不耐,“那就勞煩世子妃讓開,在場都是朝中重臣,有要務要忙,無暇與世子妃閑聊。”
落蠻揪住韁繩,身隨馬動,冷眼如電卻是麵帶了笑意,“我今日來,就想問褚尚書令一句話,問完便走,不會耽誤諸位大人辦要緊事。”
就在這時候,轎子裏頭伸出了一隻手,打了一個手勢之後,轎夫馬上抬起了轎子往前走,那前頭的侍衛立刻對落蠻道:“對不住了,世子妃,尚書令無暇與你說話。”
落蠻見他匆匆要走,策馬上前就攔下,眼底也陡然變色,冷道:“我要問尚書令,虎毒不食子,這話出自哪裏?”
侍衛疾步上前,便要把她攔下,落蠻一揚馬鞭,攔了他上前阻擋的路,怒道:“褚小五是你的親生兒子,為了阻止惡疾預防之術的推行,你連自己親生兒子的命都不要,殺之毒之,可上蒼有眼沒讓他死在他親生父親的手裏,而是讓他活了下來,他不願意站出來指證你,是念在父子情分上,雖然這所謂父子情分,尚書令並不曾念過!”
這話,引起了一片嘩然,街道兩邊商鋪的人都站出來圍觀,褚小五的事情,他們也有所耳聞,但那不是褚尚書令家的瘋夫人鬧出來的麼?
“閉嘴!”侍衛大怒打斷,倏然仗劍出鞘指向落蠻,厲喝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誣陷尚書令?是何人指使你來憑空捏造編派的的?是不是宇文嘯?”
落蠻冷笑,眼底烈焰熊熊,“需要誰指使我來?但凡是個人都看不下去,聽聞天下讀書人都是褚尚書令的門生,可真正有骨氣的讀書人怕是恥與為伍,褚尚書令,你盡管躲在轎子裏頭不出來,或者讓你的侍衛把我滅口於人前,但我今日所說,每一句話都是事實,我蘇洛蠻可以對天發誓,不曾汙蔑過你褚尚書令半句,你褚尚書令可敢站出來對天發誓,說你不曾有殺子阻止預防之術推行之惡行?”
後麵轎子裏的官員,紛紛把腦袋縮了回去,麵帶驚恐之色。
而兩邊商賈百姓,想要多聽一些,卻又怕褚家的人認出發難,因而都進了店中豎起耳朵聽著。
“胡說,簡直一派胡言!”兩名侍衛怒斥,恨不得上前撕爛了落蠻的嘴,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卻也動手不得,又氣又急。
轎子裏頭,總算是緩緩地響起了一道威嚴的聲音,“既然是肅王府的世子妃,便請肅王來領回去,莫要當街發瘋,胡亂攀咬,失了皇家的體麵!”
肅王是剛策馬來到,他退朝之後也是必經此地的,隻是今日出來有些遲緩,遠遠地就聽得蘇洛蠻的聲音,再往前看卻見她攔下了褚尚書令,嚇得他忙策馬就上去。
褚家侍衛見他來到,拱手道:“肅王來得正好,這位是肅王府世子妃吧?還請領回去好生管教,莫要讓她再出來像個瘋狗似的逮人就咬。”
肅親王狠狠地瞪了落蠻一眼,“你來做什麼?”
落蠻見他在褚尚書令麵前還是一副縮頭烏龜的樣子,氣得冷笑,“他殺子栽贓預防之術,企圖阻止朝廷滅絕惡疾,其目的是要導致民怨四起,激化朝廷與百姓的矛盾,而這些年他隻手遮天,結黨營私,連聖上都沒放在眼裏,他意欲何為?結合前後,他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肅親王聽得此言,心髒嚇得快停頓了,人也差點沒昏過去,他最害怕的一幕終於來臨了,一直以來他最擔心的就是蘇洛蠻會為他惹出大大的麻煩,真真正正地得罪褚家,隻見他嘴唇哆嗦了一下,揚鞭就朝落蠻揮過去,厲聲道:“你閉嘴!”
鞭子沒落在落蠻的身上,而是被人淩空飛劍砍斷,眾人向後麵看去,隻見蘇國公飛快地策馬而至,麵容冰冷,“誰敢傷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