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箭揚起正要刺向落蠻的胸口,卻見落蠻倏然睜開眸子,那眼神還帶著幾分意識不清的混沌,下意識的動作已經襲出。
那些府兵隻見鮮紅的血液噴薄而出,管家獰笑還不曾從嘴角隱去,人便歪了下去,倒在床邊。
府兵都怔住了,甚至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隻見管家脖子上有幾道傷口,血液從傷口噴出,是呈噴狀。
管家抽搐了幾下,瞪著駭然的眸子盯著床上的落蠻,一句話說不出來,血從嘴裏倒灌出來,腳下幾蹬便斷氣了。
府兵本是奉過命令的,管家死了,但是帶走世子妃的命令還是要執行,所以震驚過後,府兵侍衛長方羅便命人上前拖開管家的屍體,持劍上前。
落蠻努力撐起強行半坐,麵容慘白,臉上有管家留下的斑駁血跡,燭光一照,古井般的眸子裏滲著寒氣,十分瘮人。
落蠻看著侍衛長方羅,指尖微痛,那鋒利的劍刃就擱在她的脖子上,冰冷透骨,隻消稍稍用勁,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方羅眼底倏然一狠,手腕微動,便要直取落蠻的脖子,忽然一塊石子淩空飛來擊中了府兵的手臂,府兵吃痛撒手,劍落在床上。
落蠻的手慢慢地鬆開,狼爪退回,靜觀其變。
黑影衛飛身進來,攔在了落蠻的床前,戰將的冷酷在眼底散開,冰冷地道:“世子救的人,什麼時候輪到你們殺?”
方羅上前厲聲道:“黑影,這是王爺的命令,世子妃感染天花惡疾,且不聽勸喻隔離,出來禍害別人,我等是奉王爺的命令來的,若帶不走她隻能誅滅於前,請你退開。”
黑影衛冷冷地道:“我隻聽世子的命令。”
“世子都恨不得殺了她吧?”方羅鄙夷地看了落蠻一眼,淩雲閣的事情誰不知道?
“世子如果要殺她,自己會動手,輪不到你們來管。”黑影衛傲慢地揚劍指著方羅,“帶著你的人滾出摘星樓!”
方羅知他難纏,再動手也未必討得了好處,遂哼了一聲,冷道:“黑影,你是為世子招災引禍,給我等著。”
說完,他揚手轉身,府兵連忙拖著管家的屍體跟他出去,白石地板上留下了一道紅得暗黑的血痕。
黑影衛看著勉強支撐的落蠻,收了劍,有些狐疑地道:“管家真是你殺的?”
落蠻並不知道,方才危險逼近,反攻都是毫無意識的。
黑影衛見她不說,也就不問了,轉身出去。
落蠻慢慢地滑落床上,身上的痛楚依舊讓她難以忍受,她閉上眼睛,努力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管家是她殺的,這點她信,因為她的手指上就殘留了血液。
淩雲閣的事情,身染天花,再加上那日警告王妃關於宇文寒算計一事,這些加起來都能要她的命。
宇文嘯會保著她嗎?落蠻心裏充滿了不確定性,未必,未必啊,那蘇洛蠻曾做了那麼混蛋的事情,換做任何人是宇文嘯,都會對她恨之入骨的。
可如果宇文嘯不保她,她就這麼認命了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
莊梅園,方羅帶人回去,稟報了摘星樓發生的事情。
肅王妃在院子裏見了他,聞說管家被殺,大怒,“你說誰殺了管家?是誰動的手?”
“回王妃的話,是世子妃動的手,速度很快,不過是片刻之間,管家便倒在了血泊之中。”方羅道。
肅王妃壓根不信,“不可能,定是你們看錯了,蘇洛蠻怎有這本事能殺得了管家?”
管家的武功雖然比不上府兵,但是也是正值壯年,蘇洛蠻不過隻是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會殺得了他?
方羅道:“千真萬確,卑職等親眼所見。”
肅王妃臉色變了變,眼底揚起了陰鷙之色,“知道了,你在外頭候命吧!”
“是!”方羅拱手退下。
肅王妃眯起眸子,掩住一眼的冷狠,確實是王爺下令去帶蘇洛蠻的,但是,要對蘇洛蠻下殺手的人是她,蘇洛蠻不可能殺得了管家,是摘星樓裏的人做的,府中人人皆知管家是她的人,卻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殺了,是要直接對她宣戰嗎?很好,她終於動怒了。
她轉身進了裏屋,屋中點著沉香,香氣彌漫,叫人沉沉欲睡。
肅王半躺在羅漢床上,美婢為他揉太陽穴,最近他勞心天花疫情的事總是不能入睡,肅王妃便叫了身邊的婢女練了手藝,搭配沉水香便可使人入睡。
肅王是剛剛入眠,聽得腳步聲又醒來了,皺起了眉頭,“怎麼了?”
肅王妃輕輕走過去,道:“摘星樓拒讓府兵進去,說摘星樓隻聽世子的命令,不知道王爺,雙方打了起來,還殺了管家。”
一句輕輕的挑撥,讓本來就因惡疾疫情心焦煩躁的肅王勃然大怒,他推開伺候的侍女坐了起來,怒道:“這是要反了?來人,更衣!”
肅王妃取來外裳,親自為他穿上係好,溫柔叮嚀,“王爺別太動氣,世子怕也是一時糊塗,父子倆說開,許就好了。”
“一時糊塗?”肅王想起他往日的淡漠冷情,心中來氣,怒道,“隻怕是早鬼迷心竅了,這一次立功回來,還越發地跋扈,連本王都敢不放在眼裏了,古話說父子成仇,這話沒說錯,他就把本王當仇人看。”
肅王妃為他係好披風,眸子低垂,“好了,父子哪裏有隔夜仇的?好好說就行,王爺切莫氣壞了身體。”
“哼!”肅王揚袍而出,方羅在外頭候命,調了人手一同前往摘星樓。
肅王妃就站在門前,望著他的背影,嘴角泛著一絲森寒的弧度。
肅王親自帶人來,黑影不敢上前阻攔,打了個手勢叫閃電去找世子,閃電忙地從側門跑了出去。
落蠻被拖了出來,全身隻著薄衣,身上染血,臉色慘白至奄奄一息,雙腳已經沒有力氣站立,隻能這樣被拖著行走,痛楚幾乎要把她整個人吞噬。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痛楚,就這樣被拖到了肅王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