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此乃朝事,父皇莫要插手!

三人到了太極宮,李淵仍舊如同往常一般在看歌舞,手裏拎著酒壺,敞著衣襟,看著甚為狂野不羈。

三人彎腰行禮,李淵跟沒看見似的,也不叫起,仍舊眯著眼哼著歌,隨著樂聲拍打著腿。

秦朗與李二對望了一眼,心知這是李淵給兩人的下馬威。

他眉頭一挑,心裏對李淵的不滿升到了頂點。

憑什麼給他們下馬威?

他和李二,一個是大唐的皇帝,聽了臣子彈劾,隻要證據確鑿,即便是皇家的人,也理應法辦!

否則這世上豈還有公平二字可言?

尤其是李二,一心想做個千古明君,若是包庇李元景,還做個屁的明君!

而他身為大唐的臣子,莫說李元景已經欺到了他的頭上,即便今日欺辱的不是他的家人,被他碰上,也定是要參李元景一本。

而李淵身為太上皇,卻隻管包庇自己不成器的兒子,絲毫不顧國家的律法,如此作為,怪不得能養出李元景這般的垃圾貨色!

秦朗眯著眼彎著腰,頭卻微微抬起,餘光十分不善的瞧著李淵,滿是惡意的想著。

他的目光,李淵瞧見沒瞧見尚且不知,李二卻是瞧了個清楚明白,當下忍不住輕輕踹了他一腳,輕聲道:“你給朕收斂著些!”

他喜歡這個小子,也願意護著他,不管他做下什麼事情,都不會治他得罪。

可自家父皇,卻未必如自己一樣!

況且,秦朗現在已經被打上了自己的標簽,全大唐的人都知道,他李世民對秦朗視若子侄。

自從玄武門之變後,父皇對他一直甚是怨恨,若是趁機治罪秦朗,一個孝字壓著他,即便自己身為大唐皇帝,也是莫可奈何。

隻是他才剛說完,李淵便揮了揮手,讓跳的熱鬧的舞姬下去。

不過頃刻,殿內的人便統統不見,隻剩下他們四人。

“怎麼小子?看你神色,對朕身為不滿啊。”人都走後,李淵看了秦朗半晌,這才微眯著眼似笑非笑的道。

“小子不敢。”秦朗微微一笑道:“許久不見太上皇,太上皇身體可還好?心情可還好?”

“有你們氣朕,你覺得朕能好的起來麼?”

“太上皇這話說的,若說陛下如今是一人之下,您便是萬萬人之上。”秦朗驚訝的睜大眼道:“況且陛下對您一向孝順,怎會容得有人氣著您了?”

說完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李淵道:“小子觀太上皇,麵色紅潤,容光煥發,龍精虎猛,便是連小子都遜色幾分。”

“油嘴滑舌的小子!”李淵笑罵一聲,這才揮了揮手道:“行了,都起來吧,自己找地方坐著。”

三人謝了恩,各自找了一個小杌子坐下,李淵瞅了瞅李元景:“你今日進宮,怎的不知先來見父皇?”

秦朗與李二都心知肚明,定是有人將秦朗拎著李元景進宮找李二的事情告訴了他,這是要給李元景那個王八蛋撐腰呢!

早就被秦朗與李世民嚇得膽都快破了的李元景,現如今到了李淵的地頭,心裏安定了許多,聽得李淵詢問,自是要喊上一番冤屈,讓父皇為他做主。

當下李元景眼眶便紅了起來,大顆大顆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嗚咽了一聲道:“父皇,兒臣冤枉啊!”

若是一個小娘子或者容貌出色的女子這般哭著喊冤,倒不失為一樁美景,讓人心生憐愛,可李元景這番做派,不禁讓人心裏作嘔,還想踹他幾腳。

真是太惡心了!

“哦?有何冤枉,你且慢慢說來。”李淵瞅了麵無表情定定坐著的秦朗李二兩人一眼,挑眉問道。

李元景大哭著向前撲去,一把抱住李淵的大腿:“父皇,前段時間倭國使團來我大唐作惡,兒臣雖說紈絝了些,卻也是大唐皇族,豈能容倭國之人在大唐放肆。”

“兒臣想為二哥分憂,於是今日便領了人,想要上街追查倭人蹤跡,卻不料竟是認錯了人,得罪了秦侯的家人。”

“兒臣當時也道了歉,可秦侯不依不饒,非要讓二哥治罪與兒臣,這一路都拎著兒臣的脖領子,皇室的臉麵都讓兒臣丟盡了!”

說完便放聲大哭了起來,聲音淒淒慘慘的,真是讓人聽了心生不忍。

秦朗挑挑眉,掃了一眼抱著李淵大腿痛苦的李元景,忍不住心裏冷笑。

這家夥倒是會避輕就重,當街調戲女子的事情怎的不說?與豹騎營勾結一事怎的又不說?

這番說辭,不但把自己摘了個幹淨,還給自己攬上一些功勞,這是當著李二的麵說瞎話啊!

李淵將目光投向李二,冷笑道:“怎麼?殺了你大哥三弟不夠,還想把你剩下的兄弟都趕盡殺絕不成?”

老大和老三的死,成為了他心中永遠的痛,隻要看見老二,他就忍不住想起死的那兩個孩子如何淒慘,便壓抑不住心裏的火氣。

這老二,果真不虧是能登上皇位的人,心狠手辣無人能及!

一年前他便白發人送黑發人,一年後又要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不成?

其實他也不是不知道,李元景是個什麼樣的人。

當初他在位之時,便對這個兒子多有不喜,實在是因為他太過混賬。

仗著他皇子的身份橫行霸道,欺壓良民、強搶民女之事時有發生,朝臣們彈劾他的奏折能摞起一人高!

他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打完罵完不過好了兩日,便又會再犯,後來實在管不住了這才死了心,任由他去了。

可偏偏這樣一個不成器的孩子,在自己被趕下皇位之後,生怕自己鬱悶多思傷了身體,時不時進宮來陪自己說說話。

他在深宮,說起來是太上皇,皇帝也孝順,可誰人不知,他就連太極宮的宮門都出不去!

從大權在手到被人囚禁,這中間的落差也就不說了,可動手囚禁他的人是他的親兒子,這讓他怎能不惱,怎能不傷心。

且兄弟鬩牆,鬥了個你死我活,他一日之間痛失兩子,還失了手中的權勢,隻能在太極宮裏做個無用的老人,終日歌舞為伴,醉生夢死。

是以他不能想到李世民,不能看到李世民,否則心中的怒火便似是要把他五髒六腑都焚燒起來一般。

“兒不敢。”李世民看著自家父皇頭上的白發,臉上的皺紋和盯著自己冰冷的目光,忍不住心裏一痛,急忙站起來跪倒在地。

隻是往事已矣,他做過的事無從辯解,且就算辯解,父皇也未必會聽,是以隻沉默的跪著,一言不發。

“不敢?”李淵哈哈笑了起來,半晌笑聲停歇,指著李二的手不住顫抖:“你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

“玄武門你殺了老大老三,朕也就不說什麼了,畢竟你們為了爭奪皇位,你死我活能理解,可老大老三的家人,也被你一個不剩全殺光了!”

“那可是你的親兄弟啊!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你竟連個後人都不給他們留,斷了他們的血脈,你對得起你母親嗎?”

“百年之後,你有臉去見你的母親嗎?”

“事情不過才一年多,你便又想故技重施,你是不是要把你那些兄弟全部都殺了才會放心?既如此,你幹脆連朕一起殺了罷!”

李淵說著,眼睛變得通紅起來,臉孔更是扭曲的猙獰,看著李二的目光冰冷的讓人不寒而栗。

“囚親父,殺兄弟,朕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李二跪伏在地,牙齒咬得緊緊的,渾身微微有些顫抖,心裏痛的不行,也冷的不行。

他知道父皇不會輕易的原諒自己,卻沒想到他竟恨自己倒如斯地步。

殺了老大老三,他不後悔,即便再來一次,他仍舊還會這麼做。

皇位之爭向來便是伴隨著血雨腥風,從無例外。

他更相信,當初若是沒有玄武門之事,老大登上了皇位,自己一家人也會落得同樣的下場,為何父皇就是看不到?

這麼長時間了,除了自由和皇位他給不了父皇,其他東西隻要父皇想要,便是掏空國庫他也雙手奉上,卻依舊換不來父皇的原諒。

不過,倒是也沒什麼意外之處。

皇帝從來便是孤家寡人,他走上這個位置,便已經做好了準備。

“太……”秦朗眯著眼想要開口,卻被李二以眼神製止。

李二悄悄蹭掉眼角的淚滴,直起身麵無表情的道:“父皇,元景做下的惡事不知凡幾,您在深宮不知也是正常。”

“多少百姓因為他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做為皇室中人,不知維護皇室體麵,不知維護大唐律法,知法犯法,理應罪加一等。”

“放屁!”李淵怒吼一聲,雙眼憤恨的看著李二道:“元景這孩子一向孝順,若非有他進宮陪伴朕這個孤苦老人,這一年多的日子,朕不知道如何才能捱得過。”

“這麼有孝心的一個孩子,會去做那些惡事?朕不信!肯定是你為了鏟除異己,故意給他羅織罪名!”

他知道李元景在外不像下自己麵前那般的乖巧,可那又如何?

李世民讓他不痛快了一年多,他為何要讓他痛快?

越是讓他痛,自己心裏的痛便像是能消散幾分一般。

“父皇!”李二雙手攥的緊緊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意,麵上卻依舊沒有絲毫的表情:“朕不會冤枉元景,但也不會縱容他。”

“這一年多以來,多少彈劾他的奏折都被朕壓了下來,可他不但沒有反省自己,收斂自己,反而變本加厲,如此下去,必將成為大唐最大的毒瘤。”

“他就是仗著有父皇,才如此無法無天,若是不從重懲治,將來還不知有多少百姓會死於他手。”

“此乃朝事,還望父皇莫要插手。”李二站起了身,淡淡的掃了一眼李元景,衝李淵拱手道:“朕還有事,不打擾父皇了。”

說完轉身便走,就連一旁的秦朗都顧不上了。

李淵氣的抓起一旁的茶盞便朝李二砸了過去,也不知是真的上了年紀準頭不夠,還是故意如此,茶盞落在李二的腳邊碎裂開來。

李二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一直跪在李淵腳邊的李元景,看到李二下了決心要懲治自己,早嚇得渾身直打哆嗦。

“父皇,救命啊父皇,二哥……二哥要殺了兒臣啊!”

他這次是真的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