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聞言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看來這頡利是非要把他摁在突厥這條破船上不可,喝個酒也能扯出這麼多話!
“如何?這酒可還能入可汗的口?”
“確實是好酒!”頡利點了點頭道:“就是量有些少了,喝起來不過癮。”
“說罷,這酒你打算賣什麼價位?”
“可汗別急。”秦朗笑眯眯的道:“我家少爺此來可不是隻帶了這酒。”
說著讓人騰出一張桌案,將部曲捧著的另一個盒子打開,拿出裏麵的茶具和茶葉出來,看的頡利等人目瞪口呆。
“崔管家,你這是……茶葉?”頡利好奇的翻看著,聞著一個罐子被打開後空氣中淡淡的茶香,詫異的問道。
他還真是沒見過這樣的茶葉,碧綠碧綠的像是一根根針一樣,他見過的都是茶餅,顏色也深,看起來沒有這麼好看。
“沒錯,這便是炒茶。”秦朗一邊燒水洗杯一邊頭也不抬的回答。
“又是我們突厥的天神之子弄出來的?”頡利這會兒已經不要臉了,不管說什麼都非要扯上天神之子。
秦朗實在是懶得再吐糟了,抿著嘴不再回答,隻自顧自的開始泡茶。
華夏的茶文化源遠流長,經過幾千年的洗禮且長盛不衰,自有其獨特的魅力之處。
而秦朗這一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即便是大唐那些見識高深的大儒都被唬得不輕,更何況這些突厥的土包子們!
頡利等人看著秦朗泡茶,動作說不出的好看,他們不會形容,就隻知道好看!好看!
就覺得這個年輕人泡起茶來,忽然像是換了個人一樣,讓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眼睛。
一舉一動優雅到不行,卻又似包含著天地之理,自然圓融,讓人望之便心神寧靜。
其實頡利對茶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偏愛,可以說突厥大部分人對茶都不像是大唐人那般喜愛。
他們喝茶一開始隻是因為使用肉食過多解膩,後來見識過唐人飲茶之後便發展成為了一種身份的象征。
他們以為,這茶隻有身份尊貴的人才配飲用。
或許不單單是茶,包括大唐的一切,絲綢、瓷器、刺繡、茶和酒,突厥越是沒有的,他們便越是追捧。
總而言之,大唐的東西在突厥,都是用來裝逼的!
若是那個部落沒有擁有一些大唐的物品,便會被人認為這個部落不夠強大,不夠富有。
隻是他們從未見過,有人居然能夠將茶泡的這般好看!
並且,這崔家管家泡的茶也不像是他們從大唐學來的那樣,充滿了各種各樣怪異的,讓人聞了恨不得死過去的味道,而是一種淡淡的茶香,勾的人忍不住想要一嚐為快。
以往突厥各大部族的貴族們湊在一起,都會比拚誰擁有的大唐物品多,誰擁有的東西又最珍貴,自然這茶也被列為比拚的物品之一。
隻是他們從來都是強忍著、捏著鼻子灌下去的,還要昧著良心說好喝,使勁鼓吹,卻從來不知道,原來茶也可以如此清香。
去掉了一切外來的味道,竟然讓人如此難忘。
“可汗,請。”秦朗對著頡利笑眯眯的道。
頡利小心翼翼的端起一杯茶,生怕自己太過用力,一不小心將這精美卻脆弱的瓷器捏碎了。
畢竟這茶杯看起來就很貴重,不似普通貨色!
茶香越來越近,頡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心的抿了一口。
沒有濃鬱的香料味,沒有讓人想要嘔吐的欲望,淡淡的有些苦澀的味道在舌尖綻開,然後便是芬芳甘甜,口腔裏充滿了淡淡的茶香。
即使是頡利這樣不愛茶的人也忍不住想要再嚐一口。
隻是這茶杯也忒小了,竟然都不夠他一口喝的。
等他回過神來,想要再喝的時候卻發現,杯子早已空空如也。
“這才是真正的茶啊!”頡利感歎,將杯子遞給秦朗,讓他再給自己倒上一杯:“大唐人傑地靈,受盡天神垂愛,無論是人是物,都是突厥不可比擬的!”
“尤其是天神之子,隨隨便便做出一樣東西,便讓天下人趨之若鶩!”
現在,把秦朗弄回突厥做天神之子的想法更加堅定了幾分。
若是有此子在,哪怕是這蠻荒之地,也一定會被他改造的繁榮昌盛,未必不能和大唐有一拚之力!
“這茶和瓊漿玉液,還有這套茶具我都要了,你開個價吧。”頡利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淡淡的道。
這些年他帶兵騷擾劫掠大唐,瓷器和絲綢也弄了不少回來,可以說這崔家商隊帶來的東西,唯二能入他眼的便隻有這兩樣,其他的,不過陪襯而已。
其他部落族長也十分眼饞,但卻沒有膽子和頡利明搶,看他獅子大開口直接便把商隊之中最有價值的兩種貨物買下,心中不由添了幾分不滿。
頡利從來就是這樣,隻要他看上的東西,別人不能爭也不能搶,否則便是與他作對,霸道跋扈的令人難以置信。
若不是他部落最強,擁有的牧場草原最廣,部落裏的勇士也強大,而十八部族又互有仇怨,早就被這些人聯合起來給滅了!
“可汗痛快。”秦朗微微一笑道:“這瓊漿玉液雖說隻有一瓶,卻是我們商隊貨物中最有價值的一樣,所以我要三千匹剛成年的精壯馬,公馬一千母馬兩千。”
“自然,這公馬要未曾閹割過的。”
“至於這茶葉,雖說也不算多卻也不少,並且這炒茶在大唐也未曾普及,隻在小範圍之內流傳,價值也不小,我要五千頭牛,五千隻羊,各類皮毛一萬張。”
“至於這茶具嘛,便送與可汗了。”
“你不要寶石金銀?”頡利有些意外,牛羊在草原上,是最不值錢的,也是最多的。
他本以為,這崔家的管家看著精明強幹,定然會趁機獅子大開口,問他要寶石奇珍,卻沒想到竟然才要了這些東西,他都已經做好了討價還價的準備。
“牛羊皮毛我答應了,隻是這馬卻是不成。”頡利搖了搖頭道:“馬匹現在我還有用,不能給你,不若換成寶石金銀你看如何?”
“可汗,金銀寶石我崔家不缺。”秦朗搖了搖頭:“若是要賣金銀,我家少爺何必千裏迢迢跑來突厥,大唐的有錢人豈不比突厥多?”
其實他也是沒轍了!
上次在渭水河畔逼頡利賠償的那些戰馬,精壯倒是精壯了,卻全他娘是被閹割過的!
大唐想要對付突厥,沒有自己的馬場可是不成的!
所以這次向頡利要的馬,全部是準備留作種馬來用的。
“你崔家想要開馬場?”頡利眯縫著快被臉上的肥肉擠在一起的眼睛,冷冷的看著秦朗問道:“或者說,這種馬是你崔家要的還是大唐陛下要的?”
“可汗說笑了。”秦朗挑了挑眉:“這種馬自然是我崔家要的,與陛下何幹?”
“在下也不瞞可汗了,其實我崔家如今在大唐早已不像過去那般了,說不得什麼時候便會被陛下抄家滅門。”
“哦?”頡利眼中精光閃動:“此話何解?你剛剛不是還說了,你崔家是大唐的門閥世家,就連大唐陛下都要給你崔家幾分薄麵嗎?”
“那是以前。”秦朗苦笑一聲道:“可汗遠在草原,自然不知道大唐的一些內幕消息。”
“你口中的天神之子秦朗,曾經殺了我崔家前任家主的二公子,打斷了大公子的腿,與我崔家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勢。”
“我崔家對李世民也算得上忠心耿耿,可他一力袒護那秦朗,任由他打壓作踐我崔家,前些時候甚至放任秦朗到我崔家,拆了我家前任家主的院子!”
“前任家主上告無門,反而被李世民喝罵一通,我家老家主心灰意冷,害怕不知什麼時候便會被這秦朗算計的家破人亡,這才想要離開大唐,另尋安置族人之處。”
“說不得過段時間,大唐便再無我崔家的安身之處,家主這才派了我帶著少爺前來突厥,看能不能尋覓一處安身之所。”
“隻是沒想到,這秦朗居然是突厥的天神之子,在下這才臨時起意,要了這三千種馬。”
“他是你突厥的天神之子,與我崔家有不死不休之仇,無法共存,既然突厥不能成為我崔家的另一處安身之所,在下自然是要另覓他處。”
“有了這三千種馬,我崔家大可遠走西域,開設馬場重新開始,不必在大唐等死,也不必等有朝一日,突厥迎回你們的天神之子,我崔家再次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可汗,在下所言句句皆出自肺腑,掏心掏肺,已是把我崔家的底都泄了出來,還請可汗明察。”
頡利目光如電的看著秦朗,想要從他臉上看出破綻,隻是秦朗滿臉誠懇,看不出一絲虛假之處。
“你崔家怎麼說也是傳承了千年的大家族,怎的會被逼成如今這般模樣?”
“並且我看你崔家底蘊不錯,你一個管家身手都這般好,其他專司護衛的身手想必會更好,怎的沒有派人前去刺殺秦朗?”
“隻要解決了他,憑你崔家的能耐,還需要入喪家之犬般灰溜溜的被逼離開家鄉,遠走西域?”
“可汗以為我崔家不曾行動?”秦朗苦笑:“隻是他身手高且不說,還有一手詭異的本事,已經不知斷送了我崔家多少兒郎。”
“若不是萬般無奈之下,有誰會心甘情願離開家鄉,遠走他處?”
頡利沉吟一會兒道:“我可以答應給你三千匹馬,也絕對保證都是未曾閹割的上好種馬,隻是你需要幫我辦一件事情才可。”
“若是事成,我會再給你三千匹馬做報酬。”
“可汗請說,若是我崔家能夠做到的,自然不會推辭。”秦朗裝作滿臉喜色卻又極力克製的樣子道。
“我要秦朗!”頡利眼睛直直的盯著秦朗道:“你若是能把他給我弄到突厥來,我再給補給你三千種馬,並且承諾以後你崔家便是我突厥的朋友!”
“隻要在突厥勢力範圍之內,你崔家不論是做生意還是其他,都會受到我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