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一行人跟著女子剛剛進入院內,一側關閉的房門被打開,柔和的聲音跟著傳來:“阿月你回……”
崔子鋒剛推開門便看到阿月身後的一行人,剩餘的話戛然而止。
“鋒,找……你。”阿月彎了彎月牙兒似的眼睛,跑到崔子鋒麵前笑道。
崔子鋒臉上的笑意隱去,看著秦朗沉默了片刻才揚起一抹微笑道:“秦侯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秦朗淡淡的回了一句。
雖說已經從尋蹤鶴傳回來的畫麵中看到,崔子鋒與過去截然不同的樣子,卻沒有這樣直觀麵對來的強烈。
自從他認識崔子鋒以來,還真從未聽過他有過說話這般柔和的時候。
不是做戲,而是發自內心的溫和。
看來,崔子鋒這段時間改變果真巨大。
“阿月,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一路上風塵仆仆,想必也餓了,你去弄些飯菜來招待他們,可以嗎?”崔子鋒轉頭看向阿月微笑道。
“嗯!”阿月笑眯眯的點了點頭:“你招……待……他們,我去……做。”
說完向秦朗等人報以同樣的笑臉,這才歡快的跑了出去。
崔子鋒的眼睛一直放在阿月的身上沒有移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這才轉向秦朗道:“我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
“隻是秦侯,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是我一直在針對你,我都認。”
“要殺要剮我一力承擔,阿月是無辜的,希望你不要遷怒她。”
秦朗一怔,瞧著崔子鋒的目光便有些怪異。
他倒是沒想到,那位阿月小娘子竟然不是被崔子鋒欺騙了的。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在他心中心狠手辣,自私冷酷的崔子鋒竟然也有為別人考慮的時候!
“秦侯為人一向光明磊落,在百姓心中更是慈悲心性,想來也不會為難一介弱女子吧?”看秦朗沉默,崔子鋒眼眸深沉了些許,隻是臉上卻依舊帶著微笑。
“若是我想對她做什麼,剛才你把她支出去的時候我便攔下了。”秦朗聲音淡漠的道:“雖說秦某並非是你所說的那般好人,卻也不屑為難一個弱女子,你放心就是。”
崔子鋒點了點頭,悄然鬆了口氣。
以往他是十分瞧不起秦朗的心慈手軟和有底線原則,但現在卻十分慶幸他的這項特質。
幸虧他的敵人是秦朗!
若是像他這般的人,不管阿月是否是個弱女子,他都是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的!
“秦侯大義。”崔子鋒向秦朗拱了拱手,臉上的笑意也多了幾分真誠:“現在天色不早了,走不了多久天就黑了,而森林之中夜晚是最危險的。”
“並且想要走出這片林子,還需要做些準備,秦侯不若在此處住上兩日,待準備夠了幹糧和一應物品在走可以嗎?”
崔子鋒說道這裏看了看秦朗,見他隻是挑著眉峰並未說話便歎了口氣道:“在下知道秦侯對在下並不信任,或許會覺得在下這番話隻是為了拖延時間。”
“可是請秦侯相信,在下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能夠苟且了這麼多日子,在下已經心滿意足了,更別說還遇到了阿月,在下已然沒有遺憾。”
“況且秦侯人多勢眾,在下不過是個雙腿已殘的廢人,又是深處密林之中,便是想逃也逃不出去,秦侯大可放心。”
“阿朗……”小程忍不住開口,想要提醒秦朗這崔子鋒心機深沉,千萬莫要被他說動,給了他逃跑的機會。
不是他對自己一行人沒有信心,而是這崔子鋒之前便是在崔家護衛重重守衛之下,仍舊拖著已殘的雙腿逃了出去。
雖說掉下了懸崖差點身死,可畢竟沒死不是嗎?誰知道還會不會再有另一個阿月來救他?
“好!既然如此便多謝款待了。”秦朗雙眉一揚打斷了小程的話,應了下來。
他對自己有信心!
崔子鋒雙腿已殘,他還有尋蹤鶴,能找他一次便能找他第二次!
若是他真的能夠拖著已經殘廢的雙腿還在他手中逃脫,讓他再也尋找不到,那便是天意要放他一馬,這仇不報也罷!
崔子鋒說那番話的時候其實心中十分忐忑,根本沒想到秦朗真的能夠答應,畢竟他與自己之前仇怨頗深。
現在聽到他能答應,心中十分高興。
他舍不得阿月,更舍不得這難得清靜的日子,不必勾心鬥角,不必算計人心。
“既然如此,幾位請稍作。”崔子鋒催動四輪車讓開道路,讓幾人進了屋子
看了一眼屋內簡陋的陳設,崔子鋒麵上卻沒有一絲尷尬的神色,走到桌旁給每人倒了一杯清水:“寒舍簡陋,諸位莫要嫌棄。”
秦朗探究的看了一眼崔子鋒,想了想對秦威道:“你帶人去打些獵物,順便幫著阿月小娘子做飯,莫要讓人家小娘子一人忙活。”
“是。”秦威點了點頭,出門叫了人出去打獵。
從一開始看到崔子鋒的時候李崇義便沒說過話,一雙眼睛盯著他看個不停。
現在他才明白阿朗曾經說的崔子鋒不一樣了是什麼意思。
做為長安曾經的紈絝,他雖然與崔子鋒不是一個圈子的人,卻也不是真的就從未見過麵,相反的是,同在長安,見麵的次數不要太多!
以往在他心中崔子鋒的印象,是虛偽的,慣會裝模作樣的。
表麵看起來溫文有禮風度翩翩,實則是個心狠手辣的偽君子真小人!
可以說他所知道的任何反麵詞語都可以加諸在崔子鋒身上。
以前看見他笑,總覺得像是臉上貼著一張假的麵皮一般,讓人看了恨不得一拳揍上去!
後來他被阿朗打斷了腿之後,整個人更是沉鬱許多,看著人的眼神都透著一股子冷意,甚至隱隱有瘋狂在內。
可是這次見麵,不管是冷意還是瘋狂都消失了,人也不沉鬱陰鷙了,活脫脫變了一個模樣。
這真的是崔子鋒嗎?
李崇義皺著眉,看向崔子鋒的目光充滿了懷疑和探究。
他這個人向來不輕易相信人,也不相信一個人在短時間內能改變這麼大,更不相信,曾經恨不得阿朗去死的人,現在能夠這麼輕易的認命!
“崔兄,在下看你似乎變化頗大,不知是何緣由?”李崇義放下手中的竹杯含笑問道。
崔子鋒沒想到問出這個問題的人會是李崇義,原本他以為會是秦朗比較好奇,是以聽了這話不由一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變化大嗎?”
李崇義挑了挑眉:“是啊,若不是這張臉在下看過許多次,還真以為自己認錯人了呢。”
“興許是生死之間走了一遭,想通了許多事吧。”崔子鋒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這裏沒有鏡子,他也不曾看過自己的臉究竟有什麼變化。
隻是在這裏生活的這段時間,他的心境確實與以往大有不同。
以前所思所想所求,現在看來一點都不重要。
隻是他有些遺憾,若是早些遇上阿月,興許自己便不會走上如今的極端,把自己弄得毫無退路。
“在下是真有些好奇。”李崇義一臉好奇的問道:“這裏環境如此之差,莫說從小錦衣玉食處處講究精致的崔兄,便是在下這等不講究的人也待不住,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看這地方,要什麼沒什麼,也沒丫鬟仆人伺候,崔兄的腿又……不會覺得不便嗎?”
“習慣了便好。”崔子鋒臉上依舊帶著笑意,似是一點都不介意李崇義提到他的腿,眼中也沒什麼憤恨怒意:“一開始也是不習慣的,後來卻覺得此地也沒什麼不好。”
“雖然這地方隻有我和阿月兩個人,衣食住行全都得自己自己動手,可卻十分清淨,每日裏隻要操心吃喝便夠了,簡單質樸,挺好。”
秦朗與李崇義互相對視一眼,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聽他這番話,像是在說他如今的一切改變都是因為一個女子,都是因為阿月!
可是,崔子鋒這等人,會因為一個女子改變這麼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