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42 路燈下的吻

兩個人就這樣,其中一個躺在病床上,而另一個坐在椅子上,看著田楓看得無聊了,花沐易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做些什麼,畢竟是來探病的。

“你要喝水嗎?”花沐易問道。

“……我不能喝水。”田楓搖了搖頭。

“這樣啊……”胃出血還真是麻煩,連水都不能喝嗎?維持著生命的就隻有那些正在被輸入田楓體內的營養液嗎?花沐易覺得很害怕,這是她出生至今最害怕的時候了,因為——

我也會有這樣一天嗎?她不禁這麼想著。

起初是因為繼父的騷擾而覺得心理壓力非常大,所以用不停地吃著東西來減輕壓力,但是因為胃部承受了太多的食物而非常難受,沒有控製住地吐了出來,等花沐易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患上了暴食症,吃完以後又會吐掉,完全就是在浪費食物,但是沒有辦法,不那麼做就覺得非常不安。在搬出來一個人住之後,症狀非但沒有減輕,還更嚴重了,隻有在吃了許多許多東西之後,才能讓她有一種心裏不是很空虛的錯覺,但是吃得太多以後胃很難受,隻能再去吐掉它們,就這樣無限惡性循環著,每一晚都睡不好,完全是在無盡的食物中度過的。

隻有在洛沉幻家吃晚餐之後,症狀才減輕了一些,因為那是洛沉幻母親花了心血做出來的飯菜,想要讓洛沉幻母親的愛在自己的胃中停留得久一些,更久一些……既然不去吐出來當然就不可能再去吃什麼東西了,隻有在那一段時間,花沐易的睡眠也變好了,原本消瘦的身體慢慢變得像正常的女孩兒一樣。

但是自從和田楓戀愛以後,又回到了最嚴重的狀態。雖然花沐易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但是大部分時間她都無法控製自己,而且身體也越來越差了,下定決心,為了自己,也為了總有一天能和洛沉幻在一起,一定要好好戒掉這種可怕的疾病。

覺得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花沐易回過神來,發現田楓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花沐易下意識將手抽了回來。

“我們是戀人啊……牽手也不行嗎?”田楓非常失落的樣子。

花沐易心想他說的也沒錯,是戀人……雖然每次想到這個字心底總會有些疼痛,但這是自己的選擇,自己要好好麵對,花沐易將手伸到田楓麵前,田楓牽起了花沐易的手,兩個人的手都很冷。

“謝謝你,小易……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田楓的手中漸漸冒出了汗來。

“嗯。”

花沐易隻是淡淡地回答了,並沒有開心的神情,還是像平時一樣睜著大眼睛看著田楓。

“我能親親你嗎?”

這樣的話讓花沐易心裏咯噔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和洛沉幻的那個吻,記起了洛沉幻的體溫,她很用力地搖了搖頭,“不可以。”

“……是嗎。”

既然不喜歡的話,為什麼會在一起呢?因為那一天田楓在天台上用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對花沐易說,“對不起,我騙了你,我並沒有患絕症……隻是,也和絕症差不多了,我沒有辦法控製住自己,隻是機械性地把食物塞進自己的嘴裏,最後全部再吐出來……沒有人能幫我……我已經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這樣的話讓花沐易了解到,這個人和自己有著一樣的疾病,或者說,不該用疾病去形容它。所以,花沐易也將自己患有暴食症的事告訴田楓,田楓先是一愣,然後非常用力地抱住了花沐易。

“這個世界上,能夠理解你的人,隻有我……能夠理解我的人也隻有你,我不想失去你……”

很有說服力的話,如果把自己患有暴食症的事告訴洛沉幻的話,不知道他會怎樣看待自己,也許會把自己當作變態也說不定,於是是那樣的結局,那最好從一開始就不要在一起還比較好……

“小易要回家了,這裏實在是太遠了。”

“好吧……”

盡量不去看田楓有些不舍的目光,花沐易拎起自己的書包就出去了。

……。在推開門的那一刹那,花沐易巴不得一頭撞死算了,她看到的是洛沉幻,就站在病房門口,不知道他在這裏等了多久的花沐易隻能感覺自己的大腦內已經一片空白了,什麼反應也做不出來。

這算什麼?為什麼會在病房門口看到洛沉幻?他在這裏呆了多久了?都聽到了些什麼?

洛沉幻看著花沐易的眼神中隻有悲傷與憐惜,一點驚訝或是鄙視也沒有,花沐易覺得一陣眩暈,一定是被他聽到了,關於暴食症……最不想被他知道的事……還是被全部聽到了,即使是被繼父騷擾也好,即使是被家裏人嫌棄也好……隻有這一點是不想讓洛沉幻知道的。

眼淚不受控製地往外湧動,花沐易頭也不回地跑了,洛沉幻當然是跟在了她身後。

——被知道了,自己患有暴食症的事被洛沉幻知道了!那麼溫柔的他會怎麼看待自己?一定會覺得很惡心吧,明明就是一個女生,卻和餓死鬼一樣……不,還不止是這一點,把吃掉的東西再全部吐出來,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惡心的行為嗎?

以後,在他的心中……自己一定就是個變態,一個惡心的存在,花沐易很難受,心很疼,很想大吃一頓。

“小易——”在跑出醫院不遠處,洛沉幻終於追上了花沐易,死死抓住了花沐易纖細的手腕。

“放開我——小瘦子一定會討厭我的……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會被討厭的,在自己還沒有成為一個正常人之前,就被討厭了,好不容易,自己才有了重要的存在,但是……

“我怎麼會呢?我說過了啊,無論是怎樣的你我都不會討厭的!我喜歡你啊小易,不管什麼暴食症……不要說暴食症了,就算你不喝水喝人血,我也不討厭你。”洛沉幻把花沐易抱在自己懷中。

花沐易不停地顫抖著,暴食症對於她來說就像是逆鱗一樣,觸摸不得,而這個秘密卻被自己最重要的人知道了,她無法接受,恨不得能被車撞死算了。

“傻瓜……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一直不肯和我在一起,說什麼隻有愛是不行的嗎?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因為這種事就討厭你的……我……我不知道暴食症是什麼,所以用手機上網查了一下……很痛苦吧……不過不要緊,我在你身邊的話,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洛沉幻的聲音在顫抖,好像是也快忍不住想哭了一樣。

“小易不會好的……小易討厭自己……”花沐易隻是不停地哭著,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完蛋了,隻能狠狠抓住了洛沉幻的衣服,不肯鬆手。

“可是,我不討厭你,不但不討厭你,還很喜歡你……”洛沉幻親吻著花沐易的頭發,“會好的,一定會的……”

越是聽到洛沉幻猶如救贖一般的溫柔聲音,花沐易就哭得越凶,就越傷心,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克製不住自己。

就在離醫院不遠處的路燈下,這麼大聲地哭著,有人路過的時候都會往這邊看,洛沉幻抱著花沐易,不讓別人看到花沐易的臉,就這樣,在花沐易完全冷靜下來之前,洛沉幻都沒有鬆開手。

哭得太久,也太用力了,即使內心已經漸漸的平靜了下來,但是身體仍然在抽泣著,花沐易抬起頭,看到洛沉幻的臉上竟然也有眼淚。為什麼洛沉幻會哭呢?明明就是自己的事,明明就是自己在悲傷,為什麼他會哭呢?伸手去觸碰洛沉幻的眼淚,然後洛沉幻用自己的手抓住了花沐易的手。

“我喜歡你……小易……”

洛沉幻的眼淚砸在了花沐易的臉上,兩個人的臉貼在了一起,很久很久,感受到了來自洛沉幻唇部的溫暖,花沐易向後退了好幾步。

“不能再做這樣的事了……”花沐易想要推開洛沉幻,但卻推不開,對方完全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你不是因為怕我知道……那個,才和田楓在一起的嗎?我現在已經知道了,而且我保證自己不會討厭你的……你已經沒有理由再拒絕我了!”洛沉幻說完就欺壓上了花沐易的唇。

和第一次的吻不同,這一次帶著一些侵犯的味道,並不是那麼溫柔了,但是花沐易並不討厭這樣,她開始慢慢回應著洛沉幻的吻。

真的可以嗎?這樣的我,真的能夠和你在一起嗎?小瘦子,這麼不正常的我,你不會喜歡的吧,但是……但是自己已經完全沉醉在洛沉幻的溫柔中了……那就直到他討厭自己為止,都在一起吧,也許……隻是也許,某一天會發生奇跡,自己也能像正常人一樣每天正常的吃著三餐,每一餐都能很滿足。

“小瘦子……我喜歡你……你能接受我的情感嗎?”花沐易異常不安地看著洛沉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