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兒”這幾個字讓四個人都愣住了,陸幼美非常激動,湊上前大吼起來,“那個女孩兒是不是顏美?是不是顏美?”
啞叔叔一臉茫然,隻是有些驚恐地向後退去,一邊搖著頭。
花沐易從背後抓住陸幼美,“你不要這樣,你光說顏美他也不知道是誰啊。”
但是陸幼美完全都冷靜不下來,她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和自己的妹妹有著很大的關係,所以不管身後的花沐易,還是往前衝著,想要去抓啞叔叔的衣領。
洛沉幻擋在了啞叔叔麵前,對著陸幼美搖了搖頭,“冷靜一點,即使你再怎麼粗暴,他也無法用語言來回答你的,隻有等著他慢慢地寫出來才行。”
陸幼美有些不甘心地咬著下唇,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水洋拍了拍啞叔叔的肩膀,“能不能麻煩你把那個女孩兒的故事告訴我們呢?”
啞叔叔看著這四個孩子,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
因為一次醫療事故,江文林變成了啞巴,能夠聽到其他人說些什麼,而自己卻無法回應,是件很痛苦的事,在自己的家鄉被人嘲笑,說是因為父母的壞事做多了,才會讓江文林變成了啞巴,這就是報應。受夠了這樣環境的江文林獨自來到了煙南市。
一個比他想象中更繁華的大都市。為什麼在這座並不算大的城市中會有那麼多人,為什麼大家都穿的那麼光鮮亮麗,為什麼一眼望去全部都是人的後腦勺,自己的家鄉完全就不是這樣的。
他已經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帶了出來,但是想要在這裏生活,似乎那些錢一點也不夠,他沒有學曆,而且又不會說話,找工作相當的困難,甚至都有回去的衝動了,但是……如果回到家鄉的話,一定又會被嘲笑,被說閑話,這樣的生活他已經無法忍受了。
正好是冬天,而且又快到春節了,大街上人來人往熱熱鬧鬧,讓江文林異常的寂寞,好想回去,好想看到自己父母的笑容,想聽聽他們的聲音。那是第一次,江文林在煙南市的大橋底下狠狠地哭了一場。有人經過的時候扔了幾枚硬幣,看著那些硬幣,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淒涼。
我並不是乞丐啊,我到這座城市來也不是為了要當乞丐。
肚子餓了,錢,花得差不多了,江文林異常淒慘地走在街上,經過某家書店的時候,他被吸引了,他喜歡看書,能夠讓他安心下來。
正是放寒假的時候,書店裏的人也挺多的,書店並不算太大,不過大家看到江文林的時候都走開了,可能是嫌他身上的衣服比較髒吧,其實江文林長得也算挺好看的,就是現在衣服很髒,看上去好邋遢的樣子。
江文林本人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隻是拿起了一本書看起來,看著看著就入神了,幾乎就要連肚子餓都忘記了,雖然肚子咕嚕咕嚕響個不停。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想,隻是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的確是持續了蠻久的,直到。
江文林覺得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然後耳邊傳來了一聲,“喂。”
嚇得他立馬合上了書,對著對方做抱歉的手語。
對方是個男性,比江文林高出一個頭,幹幹淨淨,斯斯文文的樣子,還戴了副眼鏡,“你不會說話?”
江文林點頭,然後把書塞回原處就準備腳底抹油溜了,卻被對方抓住了衣領,無論怎麼跑都跑不出去。
“你……沒工作嗎?”
——他想幹什麼?江文林開始不解了。
“要不要在這打工?呃……這是我老爸開的書店,他不久前那個啥了,要我繼承,我一個人還真是……忙不過來啊……”對方這麼說著。
看了看左邊,看了看右邊,又看了看身後,確定沒有人的時候,江文林指了指自己,一臉疑惑。
“是啊,我就是在和你說話呢!”
原來自己也是被上天眷顧著的,聖母瑪利亞,謝謝你……不,佛祖,謝謝你……算了,不管是佛祖菩薩神仙上帝,謝謝你們!
就是這樣,江文林有了工作,雖然工資不算太高,但至少也能吃飽穿暖了,春節期間非常繁忙,但是他並不覺得辛苦。
元宵節那天,江文林去超市買了速凍湯圓,抱著一堆好吃的準備回到租的小小的房間裏去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看上去大約7,8歲的小女生抓住了他的衣袖,小女生看著四周,似乎在躲什麼人一樣。江文林不會說話,想要掏出紙筆寫些什麼的時候,小女生突然說道,“請帶我走吧!”
誒?江文林搞不懂,他心想小女生是不是被壞人逮著了,這會兒正逃出來了?不過不對啊,小女生穿戴得很整齊,不像是被壞人盯上了的樣子,不過,果然還是把她送去治安局比較好?
就在江文林相當猶豫的時候,小女生拉著他的手就走了,躲到小巷裏,小女生哭喪著臉哀求道,“快點帶我去你家啊!求你啦——我爸爸媽媽和姐姐都虐待我,再這樣下去我會死的,求求你帶我去你家吧!”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江文林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把小女生帶回了家。
小女生走進屋子第一句話就是,“我的天,這也太小太破了吧。”
江文林臉紅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家很小很簡陋,但是沒有辦法,目前的他也隻能租這樣的房子了。
“喂,我肚子餓了,弄點東西給我吃吧。”
聽到這句話的江文林眼中重新冒出了光彩,從抱著的塑料袋裏掏出所有的東西,推到小女生麵前。
“……誒?”小女生看了一眼,嫌棄地說道,“速凍湯圓,速凍餃子,速凍奶黃包……啊?上好佳玉米卷?喂!就沒有像樣一點的東西嗎?”
小女生走進房間才幾分鍾,就將江文林的自尊全部都打碎了,江文林蹲到地上開始畫圈圈,順便找一找自己自尊心的碎片在哪兒,好撿起來。
“算了,速凍餃子吧,去給我下餃子吧。”小女生開口了。
好吧,至少還有一樣東西讓她滿意了,江文林打起精神來給她下餃子去,而自己則下了湯圓,芝麻餡兒的。
房間很小,餐桌也很小,兩個人麵對麵地一起吃著東西。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和人一起吃過飯了,現在這樣的情景讓江文林突然有些感慨,鼻子也酸了起來,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不過,現在這樣的感覺也不錯,有種眼前這個是自己女兒的錯覺,雖然他是買不起那麼漂亮的小洋裝的。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小女生好像真的是餓了,吃得很急,而江文林則是不會說話。
“好啦,我該回家了!”吃飽了以後,小女生這麼說著。
啊?你的父母和姐姐不是虐待你麼?江文林很想這麼問,小女生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於是笑了起來。
“我剛才說的你不會都信了吧?我騙你的啦,我隻是為了嚇唬嚇唬我的那個白癡姐姐,誰讓她竟敢放開我的手,我就裝做被人綁架啦……哈哈……”
終於意識到自己是被騙了,而且還是被這麼小的小鬼頭給騙了,江文林的內心那是相當的糾結。
“那我走啦,拜拜。”
小女生自己打開門,江文林無力地趴在桌上,對她揮了揮手。他沒有想到,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小女生,卻也是最後一次了。
元宵節,被一個小孩子給騙了,江文林在日記本上寫道。他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以後自己還是那個自己,小女生還是那個小女生,但是,幾天過後,他在報紙上看到了這樣一條新聞。
7歲女童遭綁架撕票,屍體被發現於海中。這要是平時看到這樣的新聞,江文林頂多也就感歎一句世風日下,但是,那一天不同,報紙上印著個那個小女生的照片,江文林突然覺得有一道閃電在腦海中劈裏啪啦地閃著,然後整個人至少在原地僵了10分鍾。
這個小女生自己見過,不僅僅是見過,還帶著她回家吃了一頓飯呢!為什麼?她死了?還是被扔在了大海裏?
接著看完了這條新聞,江文林覺得自己腦中一片空白,小女生的父母說小女生在元宵節傍晚出去買東西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元!宵!節!那天自己把她帶回家了啊,可是最後她不是回去了嗎?難道說,是在回家的路上被別人給綁架了……也對,那天她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糟了,都是因為自己不好,她才會被別人綁架的,如果自己把她送回家去的話,一定不會出事的。江文林抱著頭癱倒在床上,想到了那個小女生就覺得心裏很難受。
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大人,竟然沒有考慮到一個小女生在這麼晚的時間獨自出門是多危險的事,竟然沒有想過要送她回去,隻是受了打擊一般地趴在桌上對著那個小女生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