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回去的路上我的情緒突然有些低落,於是讓紀西顧自己先回去後就一個人在河邊吹風。燈熄了很多,水鄉的建築在月色下麵也變得模糊不清。
“呼……”我深深的吐了口氣,倚在柱子上掏出了我已經很久沒有抽的煙。
好安靜,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嘿!”一個男聲在我身後響起。我回頭,是下午那個奇怪的攝影愛好者。
“你有事嗎?”我有些警惕的問道。
“沒有,這麼遲了你一個女生在這裏很不安全的。”他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噢,我很快就回去。”
“我陪你吧,真的不安全的。”他說著就自顧自的在我旁邊坐了下來。我沒有說話,心想著隻要你別讓我不安全就行了。
“你心事真的很重啊!”他突然冒出一句。我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這人真不禮貌,我又不認識他。
“你可能會覺得我這樣說很冒昧吧,可是既然出來旅行,就要把心事留在路上,不然你就走不動了。”他說著轉過頭看向我,然後表情閃過一絲詫異。“你抽煙呢?”
“嗯。”很奇怪麼?
“女孩子少抽點,對皮膚不好。”他笑了笑不再看我,也不再說話。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我懶懶的靠在柱子上看著水麵,對於麵前這個陌生人不能太大意,對吧?
“我送你回去吧,這麼遲了。”他說著就站了起來,表情無害的看著我。我掏出手機看了看,10點多,確實不早了。但是我為什麼要他送?
“謝謝,我認得路,再見!”說著我飛快的跑了,我還是不習慣和陌生人做太多交流。
“喂!我叫江恩,你叫什麼!”他遠遠的衝我喊。
“旅行者!”拐彎的時候我回過頭大聲對他說,並回報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雖然我不知道在夜色的掩蓋下他能不能看到,總之感謝他的陪伴。
回到賓館的時候正好遇上準備去找我的紀西顧。
“怎麼了?跑那麼急。”他見我氣喘籲籲的樣子緊張的問。
“沒……就跑跑……好累啊……”我扶著他的手臂喘著粗氣。紀西顧一臉無語的看著我,他說他還以為我遇到什麼危險了。
回到房間後紀西顧囑咐我關好門後就走了。我洗過了澡,躺在舒服的被窩裏很快就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晨很早紀西顧就把我叫起來了,他說帶我去看烏鎮的早晨。
拖著還沒睡醒的身體走在清冷的街上,晨霧很大,建築都躲在霧的後麵,若有似乎。我不由得就醒了過來,拉著紀西顧的手跑進了霧裏。
我貼著牆壁一直走,然後又跑到了景區裏。裏麵已經有了一些遊人,拍照的,逛清晨的,觀景的,各式各樣的。我拉著紀西顧一直走,我發現我好興奮。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精力充沛的感覺,好像在這裏我突然得到了重生一樣。
閑逛了好久,最後停在烏鎮郵局前麵。這個郵局給我一種浪漫的感覺,從來不知道,郵局可以用浪漫來形容。據說是保留到現在的,古色古香,別有一番韻味。
我在裏麵挑了一張明信片,紀西顧問我要寄給誰的時候我愣住了。對啊,寄給誰?
“寄給我吧,我寄給你!”紀西顧拿著另一張明信片衝我晃了晃說道。我點了點頭,然後提筆填下了家裏的地址。
在郵局前麵的郵箱投遞的時候,紀西顧讓我保持一下姿勢,他舉起相機定格了我這一刻的表情,我在笑。
然後我們逛了水戲台和絲坊,我還跑過去和紡布的阿姨學了怎麼用古老的織布機。可是沒有阿姨的幫忙我就做不好,紀西顧在一邊笑我太遜一邊擺弄我搞不定的織布機。好吧,我承認他動手能力比較強。
在女紅街的時候我買了一個繡花錢包和一支簪子。紀西顧死活不進店,他說裏麵都是女生的東西,他才不屑進。可是最後還是被我拽進去了,還買了一把很風騷的紙扇。
路過一家臭豆腐店的時候,我突然食指大動。排了好一會的隊,終於買到一份香噴噴的臭豆腐。我吃的時候紀西顧特別嫌棄的看著我,還不住的說真臭。後來我逼著他吃了一塊之後,我剩下的臭豆腐就被他全部吃掉了。最後作為補償,紀西顧給我買了幾個定勝糕。
烏鎮的街上隨處可見許多精致的剪紙,我不知為什麼,就是喜歡的緊。有時候跟在紀西顧身後走著走著就走不動道兒了,經常是紀西顧回過頭發現我不見了,然後再走一段路把杵在路邊的我拉走。後來紀西顧就很幹脆的一直拉著我的手了,我停他也停,我看他也看,我笑他就把我拉走。
紀西顧第一次牽我的手的時候我並沒有覺得不習慣,相反,我感到很安心。就好像我是一個快被風刮走的紙片人,然後風突然間被擋住了,我搖搖欲飛的身體又重新在這個世界上站踏實了一樣。
路過一家小店的時候,紀西顧突然跑進去買了一把油紙傘讓我撐著。我哭笑不得的看著他:“又沒有下雨沒有太陽的!”
“沒關係,我就是突然覺得你很適合撐一把油紙傘走在小巷裏。”他露出一個標準的笑容。
臨近中午的時候,我們碰到了那個福建叔叔。福建叔叔說他今天離開,然後說要請我們吃午飯。回絕了他以後,我們繼續閑散的逛著。路上又看到一個洗手間,紀西顧說他進去參觀一下,讓我等會他。
等他的時候其實是很無聊的,於是我就走到了不遠處的橋上,風景很好,有陽光,還有一點微風,好愜意。
紀西顧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和橋上一直雕刻精致的石獅子對視著,紀西顧把這一幕偷拍了下來。我感覺到有人在拍我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昨天那個江恩,轉過頭後卻發現是紀西顧,而巧的是,江恩就在紀西顧後麵,正朝我們走來。
“嗨,江恩。”我緊走兩步,站在紀西顧身邊,然後笑眯眯的和江恩打招呼。我想昨晚他確實是不放心我一個女生吧,可是我把人家當做壞人了。
“你記得啊,我還以為你會忘了呢。呃……旅行者?”他不好意思的對我說,手上還是拿著一架單反。
“嗬嗬,我叫罌陌,他是我……”我簡單的做了個自我介紹,正想介紹一下紀西顧的時候,突然感到他拉著我的手緊了緊。我下意識的抬頭看看他,還沒看出個子醜卯寅的時候,他冷不防衝江恩伸出手:“她的哥哥,紀西顧,你好!”然後這兩個人一本正經的握了手之後,江恩說他要去一家叫默默的家的小店吃點簡餐,然後紀西顧很快的接嘴說我們在500Time定了桌,接著我們很無趣的道了別,各自離散。
“你很奇怪誒!”在500年吃東西的時候我這麼對紀西顧說。
“出門在外,不要那麼輕易相信別人。他就是你說的拍了你好幾次的人吧?這種人雖然不是大奸大惡,但是肯定對你圖謀不軌!”他板著臉假正經的說。
“神經病!”好吧,我和你無法溝通。
下午的時候紀西顧告訴我他訂好了回去的機票。我有些詫異,我們昨天才到的烏鎮,難道就這樣走馬觀花的看一遍嗎?
“還有沒幾天就過年了,等以後有時間你再來一次,這畢竟是你住過來以後的第一個年,以後你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住在紀家,所以為了你以後更好生活,我們還是盡早回去的好。”他認真的說,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接受現實,我陪你來散心,並不是為了讓你找一個借口逃避。”
我瞬間感到一切又變回了灰色空間,這不到24小時的愜意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對啊,現實總是要麵對的,無論我怎樣逃避,無論我跑得再遠,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這個世界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的喜怒而改變事物的發展。好吧,回去吧,讓我麵對吧,這對我來說殘酷的一切。
下午到杭州的時候我給伊落打了電話說我要回去了,她一聽就不幹了,說讓我等著,她馬上就來。
紀西顧說她不會要把機票搶走吧,因為他知道伊落說要帶我在杭州玩的。
“我哪知道呢,你都不告訴我是今天回去。”我嘟噥了一聲,抱著背包就趴在麥當勞的桌子上。
半小時後。
“罌陌,你們就明天走嘛,機票改簽阿!”伊落趴在我懷裏撒著嬌。我看著和他一起來的司爍揚坐在紀西顧旁邊,一臉“我不認識上官伊落”的樣子我就想笑。
“我下次還會來啊,快過年了,我不好太遲回去。”
最後好說歹說終於把伊落勸住了,她說我今天回去的話就和我一起回去,司爍揚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幾乎從位子上跳了起來。我知道伊落的脾氣,她真的會這麼做。
最後司爍揚隻好搬出了他們的奶奶,伊落才勉強的跟著司爍揚回去。司爍揚說如果今天伊落跟著我跑回去了他就完蛋了,他們奶奶肯定要把他吊起來打。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笑慘了,不過伊落的奶奶很疼伊落,這是真的。
晚上八點十分,飛機準時起飛。我的耳朵和腦袋開始劇烈的痛了起來。紀西顧一邊替我按摩著太陽穴一邊讓我放輕鬆,然後空姐塞了一片口香糖到我嘴裏。
我疼的終於哭了出來,死死的咬著嘴唇。我感覺整個頭快要裂了一般,耳朵裏有好大的轟鳴聲,胃裏像被攪拌機攪拌著一樣,強烈的反胃的感覺。我感到紀西顧一直抱著我,替我按摩太陽穴,時不時的撫我的背。折騰了好久之後,我吐光了胃裏的東西,然後終於平靜下來,靠在椅背上醒一會睡一會,一直不得安寧。
你看,我是多麼不想回去,連我的身體都在潛意識裏阻止我。要回去,必須先收下這些痛苦,然後以更強大的姿態去麵對我本來就該麵對的現實。未知的路上有什麼豺狼虎豹牛鬼蛇神,都要靠我自己去一一消滅。我知道這是我既定的命途,我唯一能做的不是逃避,而是接受現實,然後活下去,我不能就這麼垮掉。
隻因為我是罌陌,無論我姓紀還是尹,我都要做一個強大的,打不死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