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向世界的彼岸奔跑【二十二】

【二十二】

聽見我的腳步聲,傅洛灼轉過頭,看到我的時候似乎並沒有感覺意外,但是我注意到他似乎是無意識的往我身後的門口迅速的瞟了一眼然後故作鎮定的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我輕輕的勾了勾嘴角,明知故問啊,那我不想配合呢。

“工作人員告訴我的。”

“哦。”

他似乎有點低落,然後轉過身,順手拿起一本畫冊想往那張畫上蓋去,我眼明手快的把畫冊搶了過來。

“你幹什麼?”他眯了眯眼睛,傳遞了一種微怒和不解。

“這麼好的畫,幹嘛要毀了呢?”我慢慢的把畫冊卷成圓柱狀,然後對著垃圾桶扔過去,三分,耶~

“你管的真多。”他雙手抱胸很是不滿意的對我說。

“噢,那你繼續,我不相信你舍得毀掉這畫。”我微笑著看著他這麼說。雖然我沒學過畫畫,但是我看得出來他落筆畫出的感情。如果不是對畫中人十分珍視,那就不可能將她的神色畫的栩栩如生。這是幅好畫,至少我這麼認為。

“尹罌陌,有時候你聰明的讓我想掐死你。”

聽他這麼說,我開心的大笑起來。然後雀躍的跳到他身邊伸著脖子說:“趕緊掐趕緊掐,快掐快掐。”他好像被我突然的動作嚇到了,我心裏有點暗爽,我知道在他眼裏我是一個有點沉默很自傲而且異常固執不幽默的人,突然顛覆性的行為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嘿嘿。”我笑了起來,然後問他:“樂器練習室在哪裏?我覺得我們應該開始上課了吧?”

“你的聲樂怎麼樣?”他突然對我這麼說。

“還行。”

“你唱兩句我聽聽。”

我看著他,像看個怪物一樣看著他,我不理解他一天一樣的想法,不會是整我吧。

“你是教我古箏好吧。”

“我是你老師,你要聽話!”

靠!我在心裏對著他豎了一個上帝之指,但是還是清了清嗓子開始唱。

“Midnight

Notasoundfromthepa.vement

Hasthemoonlosthermemory

Sheiss.milingalone.

Inthelamplight

Thewitheredlea.vescollectatmyfeet

Andthewindbeginstomoan

Memory

Allaloneinthemoonlight

Icans.mileattheolddays

Iwasbeautifulthen

IrememberthetimeIknewwhathappinesswas

Letthememoryliveagain

Everystreetlampseemstobeat……”

“怎麼停下了?”他似乎很不滿意我停下,我看著他那張我感覺越來越想撕碎的臉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拳頭,不滿意不滿意,從前天上課一直到現在他一直傳遞給我的一種他對我很不滿意的信息,我有那麼差嗎?我有嗎?

見我不說話,他又開始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我。我狠狠的和他對視,不說話,就是不說話。

“好了尹罌陌,我覺得你還是繼續練習鋼琴和聲樂吧,雖然你對古箏的天賦很高,但是看得出來你對古箏從心理延伸出來的排斥,樂器就是你的夥伴,不能愛自己現在的夥伴,那麼你為什麼不能換一個自己真心實意愛著的夥伴?沒有愛的演奏永遠是空洞的,無聊的,甚至是低劣的,你可以不愛,但是請你不要褻瀆音樂和你的樂器。”

聽了他的話我有點混亂,搞什麼,他不就是來教我古箏的嗎?那幹嘛讓我別練了?

“我很喜歡你的嗓音,但是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嚐試那麼多新的唱法,《Memory》很好聽,但是你不適合唱。你的氣息很不穩,而且不夠長。也就是說,你的基礎不夠牢固,以後每天早晨起床的時候先吊半小時的嗓子,不要擔心鄰居拿拖鞋扔你,我會告訴你爸,我相信他會給你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先住著。”

他說完這些話轉身就走,我反應過來對他說:“傅洛灼,你到底是教我古箏還是鋼琴還是聲樂?”

“我是全能的,都教。”他的聲音從走廊遠遠的傳進來,我的心裏陡然爬滿了挫敗感。原來我根本得不到他的肯定。以往每換一個老師,無論是聲樂老師還是樂器老師都會十分肯定的說我的天分高,對樂器入門快進步快,聲樂的要領掌握的很好可塑性很強,可是這些別的老師十分肯定的方麵傅洛灼連提都沒有提!

“罌陌,”伊落出現在門口,手裏提著一個服裝袋。她從袋子裏掏出一條裙子遞給我然後接著說:“我不知道你穿幾號的褲子,怕買了不合適,而且你膝蓋傷了,穿褲子怕把傷口碰裂所以就給你買了裙子,喜歡嗎?”

我接過裙子抖開,是和伊落身上一個款式的波西米亞風情的長裙,米白色。伊落把畫室的窗簾拉上把門關上,我躲在一塊畫板後麵把褲子脫了,脫褲子的時候把膝蓋上的傷口又扯開了,我咬著嘴唇一聲不吭。換好裙子的時候伊落突然蹲到我身邊把裙子掀起來,然後把紗布小心翼翼的拆掉,又拿起碘酒那些給傷口消毒,然後再纏上新的紗布。

“回家以後洗澡小心,不要讓傷口長時間浸在水裏。”她說完站起身,然後突然定住。

“怎麼了?”我看她的表情突然變了,好像看到了什麼讓她震驚不已的東西然後問她,她沒回答,隻是愣愣的看著一個方向,我站起身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原來是這樣。

“伊落,別看了,我們走吧。”我把換下來的褲子和紗布裝進裝裙子的服裝袋裏然後拉著伊落往門口走去。

“那幅畫是他畫的嗎?”電梯的門一合上伊落就蹲到了地上,背緊緊的靠著電梯的牆壁,雙手抱著膝蓋低聲問我。

我沒回答,看著她。她的長裙拖到地上,在電梯慘白的燈光下像一朵開頹了的花。她抱著膝蓋蜷縮著的姿勢讓我突然想起之前和可樂一起看的3D模擬嬰兒在母體中的發育過程,也是這樣蜷縮著,一摸一樣的蜷縮,隻是她充滿了冷感和悲哀的美。

我想蹲下抱抱她,被她阻止了,她說我一蹲下膝蓋上的傷口就會裂開。

中途電梯門開了一次,有人要進電梯,但是看到她的一瞬間立刻收回了踏進電梯的一隻腳。

我看著她一成不變的姿勢突然想到《Memory》裏的一句歌詞:

Allalonewiththememory

Ofmydaysinthesun

就讓我獨自留在淒涼的記憶裏

回想那些曾經燦爛的時光

我突然感覺我在一瞬間失去了語言能力,我想安慰她,但是我說不出話。她現在蹲在我麵前,像一個失去了全身的皮膚的瀕臨死亡的血淋淋傷患,我的一個哪怕是善意的觸碰都會讓她疼到窒息甚至死去。

電梯裏的空氣刹那間都離開了我,我第一次深切的感覺到什麼叫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