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我叫蘇茵,那位白衣女子,是我的姐姐,蘇梓。我們生活的年代,是清朝的乾隆年間。我們家世代生活在江南的一個小鎮——梅林鎮,父親經營一家布莊,生意還好,算的上是鎮子裏的大戶人家。我的相貌像爹,姐姐像娘,不過我們有一個共同點---眼睛很像。大家都讚蘇家兩位小姐,一個賢淑溫良,一個嬌俏機靈,果然,自古江南出美女啊、、
我自知沒有姐姐生的美,況且她自幼喜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舉手投足之間透露著一股大家閨秀的氣質。我自幼便不服管教,隻對舞刀弄槍感興趣,但爹爹說女孩子家的,應該有女孩子的樣子,成天舞刀弄槍的以後會嫁不出去,便請來先生教我們識字。姐姐是一點就透的,而我坐在書房裏,心思卻早飄到外麵去了。小時候,爹爹經常帶我逛街市,那時候特別寵著我,我不喜歡坐在轎子裏,爹便抱著我,任由我在懷裏指著指那的,隻是笑著抱我過去,想要什麼都會買給我,隨著年齡的增長,爹說女孩子總在外拋頭露麵的,不好,再也不帶我出去玩了,還嚴令禁止我外出。為此我生了好久的悶氣,很長時間不與爹爹說話。好在後來爹爹成天忙於生意,突然之間似乎多了很多事,府上的氣氛也變的怪怪的,不過這我可不管,爹爹不在家看著我,其他人也管不到我,除了教書的老先生每隔三日來一次,平日裏我還是很自由的。其實也不是非要去外麵玩,我隻是不喜歡被束縛在四麵圍牆的府院裏,那樣狹窄的空間讓人覺得很壓抑,雖然蘇府並不算小。天氣好的時候,便把頭發束起來,換上男裝,從後院的那座矮牆翻出去,溜到郊外去透透氣。那個矮牆是某次散步時無意間發現的,牆上爬滿了爬山虎的葉子,下麵有幾塊石頭,交錯重疊著,被葉子掩蓋了,不注意還真發現不了,我發現了這個秘密通道後欣喜萬分,這就是專門為我設置的嘛,雖然偷偷溜出去幾次後被姐姐發現了,不過在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並搭上了我幾滴寶貴眼淚的情況下,姐姐也隻能無奈的答應了,後來還幫我掩護著,我就更加沒有後顧之憂了。
2
這一日,我像往常一樣溜到牆外。已經是春末夏初了,光禿禿的樹枝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長滿了葉子,輕盈而飽滿,梅林籠罩在一片翠綠之中,空氣中散發著青草的香味。梅林裏亦有翠竹雪鬆之類的,因為冬季梅花盛開,煞是好看,因此得名。我沿著河畔慢慢向前走,不時地將岸邊的石子踢落河中。這條河源自鎮子郊外的連山,彙集了旁邊的幾股溪流,正好圍在梅林的外圍,故稱為護林河。梅林的地勢由北向南傾斜,蘇府靠北邊,每次出來遊玩,都會從北向南繞著河岸一圈,再過座小橋,就到家了。姐姐這個時候在家幹什麼呢?一定又是做女紅,她的刺繡功夫很好,繡過一隻錦囊給我,青山碧水,泛舟湖上,好愜意的畫麵!若是我,肯定連那片綠水都繡不出來,想來覺得好笑,鎮上人以為有如此優秀的姐姐,妹妹肯定不會差到哪兒去,真是大錯特錯了,也許爹爹說的對呢,我以後真會嫁不出去,若是如此,我便一輩子作男子打扮,和爹爹在外闖蕩去,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呢。嗬嗬,爹爹若知道我有這樣的想法,不被氣暈才怪!我漫無目的的沿著河岸走著,隱約聽見林子裏傳來打鬥的聲音,不會吧!比武?打劫?追殺?這樣的場麵都能被我碰上?我小心翼翼又略帶興奮地朝著聲音跑過去,躲在一棵粗壯的鬆樹後麵觀看。因為離得有點遠,又是刀光劍影的,看不真切,隻見七八個黑衣人圍著一名白衣男子,步步緊逼,出手的都是致命的招式,想要立即取那男子性命。男子寡不敵眾,也漸漸落了下風,手上的劍開始力不從心,身法變得淩亂起來,漸打漸退朝我這個方向來了。糟糕,萬一被發現了,我肯定要被亂刀砍死!怎麼辦怎麼辦?我急得直跺腳,抬頭一看,這棵樹枝繁葉茂的,藏在上麵應該不會被發現,而且這些人在打鬥之中肯定注意不到上麵,不管了,先爬上去再說!我抱住樹幹迅速爬上去。小時候什麼都不愛學,就愛爬到樹上去,整天在樹上竄來竄去的,如今終於派上用場了。我屏住呼吸縮在樹幹上,看著那夥人越打越近了,男子被逼至河邊,已無退路,白衣上早已血跡斑斑,不禁替他捏了把汗,估計他難逃一死了。忽然,黑衣人一劍刺中男子腹部,那男子向後倒去,墜入河中。為首的黑衣人看著漸無動靜的河麵,手一招,帶人離開了。
我等了一會,周圍漸漸安靜了,河水也複歸平靜,看不出一絲發生凶殺案的跡象,估計那夥人已經走遠了,於是溜了下來。站在河岸上發了會呆,不禁感歎--生命太脆弱了,就在剛才,我目睹了一個人的死亡,心裏覺得有點沉重,偏過頭,看見太陽已經西斜,也該回府了。走到河的盡頭,發現橋下好像有團白色的衣物,走近細看,居然是之前墜落河中的男子,被河水衝到了橋邊的淺水區,我提著裙子小心漫過去,探了下鼻息,很微弱,可能流血過多,臉色蒼白。我用手指戳了幾下:“喂、喂,醒醒、、、”男子艱難地睜了下眼,繼而又昏過去了。這人命真大,渾身都要被血染紅了,還沒死。怎麼辦?我可從未遇過這種情況,看這男子長得,雖然臉上還有斑斑血跡,看起來還眉清目秀的,不像壞人。我看了下他腹部的傷口,血和衣服連在一起,挺可怕的,幸好這一劍未傷及要害。我從裙子上撕下一塊,綁住傷口,似乎用了點力,他掙紮著呻吟了一聲,似乎恢複了點意識。幸好這附近我都走動過,記得不遠處的山腳下有間草屋,從我發現它時就沒見過有人,主人家應該搬到別處了,畢竟在山腳邊住著不太方便。我半攙半拖地把他帶到那間小屋。
3
看著床上昏死過去的男子,我傻眼了。這屋子裏什麼也沒有,積了厚厚的灰塵,我又不會醫治,心想流了這麼多血,應該先止血再說,對了,爹爹書房裏有好多瓶瓶罐罐的,也許有止血的藥呢。但是,現在這個時候回去,已經是午膳時間了,萬一被發現了就出不來了,這麼辦?我回頭看了眼床上的人,流血過多已經快沒有活著的跡象了,我決定了,偷偷的回去取藥!救人要救到底。我急忙奔出小屋,想想又折回去從外麵把門扣上,萬一那夥人回來了看見那就糟糕了。
快到府門口的時候忽然瞥見裙子上沾了點點血跡和泥土,這個模樣,被仆人看見,肯定要跟娘彙報,不能走正門了,我繞到後院,翻牆過去,幸好牆角邊上有棵樹,雖然沒有石塊墊付,也能攀過去。
一路貓著身子從後院經過,居然沒見到一個下人,心想壞了!這種情況多是爹爹回來了,下人都去了正廳。我偷偷摸進爹爹書房,架子上有好多瓶瓶罐罐的,爹爹一定是怕麻煩,在瓶外注了藥名。太好了!我拿了瓶金創藥,順眼掃到了內傷那一閣有紫金丹,沒見過,不管了,順手把那瓶藥塞進兜裏。前院傳來丫環的叫喊:“二小姐、二小姐、、、”遭了,定是爹爹找我,我閃到柱子後麵飛快的跑到後院翻了出去。
4
遠遠看見小屋的門是扣好的,心裏鬆了口氣。推門進去,那男子居然躺在地上,我趕緊走過去,把他扶上床,綁著傷口的白布又被染紅了,我解開布條,看見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又退縮了,平時小傷口見的不少,貪玩的時候免不了擦傷劃傷了,但那點小傷根本就不算什麼,現在這個、看著心裏就覺得害怕,拿著金創藥的手也忍不住抖了下,灑下藥時,他痛苦地抽搐了下身子,我趕緊從裙子上斯了塊布下來,把敷了藥的傷口包紮好,然後把紫金丹塞到他嘴裏,但是半天都沒有吞下去的跡象,我拍拍他的臉,依舊是昏迷不醒。不行,得找點水來,想起後麵的山腳下有個小湖,我急忙跑過去。到了後才想起沒東西盛水,又跑回去,找了一圈,看見牆壁上掛著一個小竹筒,雖然也是落滿了厚厚的灰塵,不過不礙事,趕緊解下來又衝出去。
忙好一切後,我也上氣不接下氣了累得夠嗆,我站在床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唔,本小姐費這麼大力氣救你,你若死了那隻能怪你短命了。天色已經變暗,回家肯定免不了挨罵了,我轉身掩上門,疾步向家走去。
正想躲在門欄的柱子後麵偷偷溜回房間,“二小姐、、、”汀蘭端著茶水從大廳出來,一眼就看見了我,我從柱子後麵慢慢探出身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唉!還是躲不過去。前廳傳來爹爹低沉的聲音:“蘇茵,進來!”每當爹爹喊我全名時,就意味著真的動怒了。我硬著頭皮,慢慢挨過去。“跪下!”“爹、、、”我抬起頭正欲爭辯,爹瞪了我一眼,我就沒骨氣的膝蓋一軟,噤了聲,心裏卻在飛快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說!去哪兒了?你看你這副模樣,哪裏還有一點大小姐的樣子,我們蘇家的臉都快被你丟光了!”“爹、、、”,我委委屈屈地喊道,“女兒今日隻是去了林子那邊散步。”“你這是散步去了?你看你衣服上都是些什麼!”糟糕!我忘了這茬,我低頭看看沾滿泥土還有點點血跡的衣裳,隻好如實道來:“爹,女兒今早看見日光正好,而且好久沒有去外遊玩了,就想著到林子裏走走,一會兒就回來,不料遇到一夥黑衣人追殺一白衣人、、、”“你--說真的?那白衣人後來如何?”爹居然微探起身子,打斷我的話,我遲疑了一下:“這、、、女兒不知,女兒隻是躲在樹上觀看,然後不小心摔下來,衣服就成這模樣了。”我低著頭,隱瞞了救人一事。很久之後,我才明白,當初的一念之差,給後來的生活帶來了無盡的煩惱。
爹聽我說完,也顧不得生氣了,扶著我站起來:“沒有摔傷吧?唉!早就叫你不要跑來跑去,你看你這樣、、、”我趕緊見好就收,抱著爹爹的手臂保證到:“以後肯定不會了。”爹爹從袖中掏出一個白色小瓷瓶:“哪裏傷了記得擦點藥。”我開心地接過藥:“謝謝爹!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你啊!多大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以後不準隨便外出,你今年就要及卉,也老大不小了,等你姐出嫁後,就給你尋門親事,收收你那些歪心思、、、”“我不要,我要永遠陪著您。”我搖著爹的手臂不依道,“唉,女大不中留啊,快回去把衣服換了”。“嗯,那女兒先回房了。”我轉身,心裏鬆了口氣,還好,逃過一劫了。
5
次日,用早膳時,沒見到爹爹。問及姐姐,才知道爹已出門,好像是朋友家中出了點事。爹爹朋友甚多,我也不清楚是哪位,就沒放在心上。趁人不注意時,拿了幾塊點心包在手帕藏進衣兜裏。用過早膳後就回房了,教書的先生每隔三日才來一次,爹爹又不在家,我大大方方地朝著門口走去。剛要出門,汀蘭從後麵喊住我:“二小姐,二小姐,老爺特意吩咐過,這幾日不準你出門。”“是嗎?”我淡定的回頭看著她,“好吧,那我不出去了。”轉身往回走。汀蘭愣了下,顯然沒想到這麼容易說服我,我走來幾步,發現汀蘭跟著我,“哎!汀蘭,你跟著我幹嘛?”“老爺吩咐了,讓奴婢這幾日伺候您。”汀蘭小心翼翼道。伺候我?還不如說監視我好了。我氣呼呼地回到房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這個汀蘭,溫順的低著頭站在門口,我連出氣都沒的出。
對了,我可以找姐姐,姐姐肯定會幫我。我急忙奔向姐姐房間,姐姐依舊在專心致誌的刺繡,我衝進來都沒打擾到她。我俯到姐姐耳邊:“姐,我闖禍了,你得幫我。”姐姐頭也沒抬,依舊忙著手上的活兒:“怎麼了?”我決定說實話:“我昨天救了個人,不知那人救活了沒有,我得去看看。”姐姐微微抬起頭皺著眉看我,半響後,轉過臉朝汀蘭道:“今日二小姐與我在房內刺繡,無重要的事不要打擾,你去前院忙吧。”汀蘭遲疑了一下:“是!”汀蘭一走,我用力抱了下姐姐:“哈哈,姐姐最好了!“轉身就要跑出去,“哎!小茵、、、”我回過頭,看見姐姐欲言又止,“算了,你去吧,小心一點,記得早點回來。”“是!”我裝模作樣的朝姐姐鞠了下躬,笑嘻嘻的溜回房把衣服換了,然後走後牆翻了出去,我可不想再被抓回來!
回到小屋,推開門,看見男子扶著桌子艱難地向外移,我急忙跑過去扶住他:“噯,你的傷還沒好,不能隨便亂動。”“我、我想出去取點水。”男子聲音沙啞,艱難的說道。聽的出他隱忍著說話給傷口帶來的疼痛,我扶他坐下,幸好換衣服的時候想到了,帶了壺水出來,我從袖子裏掏出手帕和水壺,放在桌上,“呐,給你帶來了,估計你也餓了。”男子感激的看著我:“小兄弟,謝謝你。”我笑道:“舉手之勞啦”,轉身打量著小屋,往日隻從外麵看,昨天進來後也沒仔細瞧過,小屋雖然簡陋,布置倒是挺整齊的,以前的主人家應該住過很多年了,東西都有用舊磨損的痕跡。那男子就著水吃了幾塊點心,扶著桌角又想站起來,“哎你幹嘛啊”,我趕緊把他按下去,“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他抓著我的袖子吃力的說著話,“我也沒做什麼,湊巧碰到,還不知能不能救活你。”我不好意思道。“哦對了,你的藥應該換了,”我從袖子裏摸出昨天爹爹給我的藥,爹爹隨身待帶的,肯定比書房那些架子上的藥要好。“這個拿著,你身上其他的傷我還沒擦藥。”“嗯,謝謝。請問公子尊姓大名?”“我叫蘇—哦殷蘇,你呢?“”在下木容瑾。”“哦,原來是慕容公子啊。”他抬起頭有點驚訝的看著我,複又低下去,喝了口水。沒有說話。很久以後,我才明白他那一瞬的驚訝是為什麼。“對了,昨日那夥人為何追殺你?”我好奇地問道。他放下水壺慢慢說道:“在下隨父護鏢進京,路遇歹徒,為了引開他們,我和父親兵分兩路,爾後被追殺至此,幸遇殷公子搭救,才保住了一命。”我擺擺手:“那你父親那邊呢?”“父親那邊有一位舊友前來相助,想來已經脫離險境了。”“哦。”我點點頭。“敢問公子,是否給在下服過治內傷的藥?在下的內傷,已恢複四五成了。”咦,看來那紫金丹還挺管用的。我笑笑:“嗯,我也不知道什麼藥,管用就好。”轉眼看見手帕上還有好幾塊點心,“慕容公子,你再吃點東西吧,昨日到現在你都沒吃過呢。”他點點頭。我在一旁看著。吃東西真是斯文啊,細細咀嚼著的,像在品嚐美食一樣,惹得我都有食欲了,不過那幾塊糕點,在路上就被我壓扁了,模樣可不甚好看。想想爹爹平時教訓的對啊,斯文點果然沒錯。就自己平時吃東西那樣兒,順道讓別人看著都沒食欲了。我傻愣愣的看著他在胡思亂想著,冷不防的發現他正抬頭看著我,瞬間臉紅了。他也有點不好意思的放下糕點,道:“還得勞煩殷公子,在下背部有劍傷,可否幫在下敷上藥?”“啊--?”我遲疑了下,轉過身,“那你先把上麵衣服脫了,趴在床上。”“好!”接著聽見脫衣服的輕微聲響,我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臉又不知覺的發熱了、、、“好了。”“啊--?哦。”我怔了一下,慢慢轉過頭,看見他安靜地趴在床上,幸好他沒抬頭看我,不然一定發現我臉紅了。我走過去,看見傷口因剛剛脫衣服又泛出絲絲紅色。背部劍傷不深,卻很長,有好幾劍,我輕輕地灑上藥,他的肩膀因疼痛而輕微地抽動了幾下,灑完藥從身上撕塊布把傷口綁上,心下想著:這件衣服又廢了,下次還得叫小五偷偷的給我買一件回來。“公子,你先在此休養幾日,我得空再來看你。”扯過衣服,蓋在他身上,他用力地微側過臉:“多謝公子。”我轉身帶上門,然後到附近的街市上買了點幹糧,送到小屋,那慕容瑾居然睡著了,我進去都沒發現,我輕手輕腳掩好門,快步走回家了。之後幾日有機會就溜出來小屋這邊。如此七八日後,他已恢複得差不多了。這段日子爹一直沒回家,除了教書先生來了外,其餘時間我倒過的很是逍遙。
6
這一日,見他傷已痊愈,便拉著他要出外走走,他也悶久了,於是我們一起去了鎮上。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我們已經稱兄道弟了。他是個沉著穩重的人,與他秀氣的外表不大相符,偶爾被我逗開心了,笑起來像個大男孩一樣,但是,即使在很開心的時候,依舊能感受到他有點心不在焉。
看著集市上的各色物品,我興奮地拉著他在攤子間轉來轉去,很久沒這樣在街上遊玩了,需要什麼都由下人買好了放在府中,我都不知道市集上還有那麼多從沒見過的東西。除了玩,我還有一大嗜好是——吃!看見什麼想吃就拿什麼,大哥無奈地笑笑,跟在後麵付賬。終於累了,我找了塊石頭,順勢坐下去。大哥雙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道:“怎麼?累了?”“呼!原來走路是這麼累人的一件事”,我擺擺手,長長地呼了口氣,“哎!不過還是很開心,好久沒這樣玩過了。”我把手上的馬頭麵具遞給他,我也有一副,是虎頭麵具,戴在臉上,隻露出兩隻眼睛,我調皮地朝他眨眨眼睛:“好不好看?”“嗬嗬,殷弟,你怎麼像女孩子般喜歡這些小玩意?”“啊--就是覺得好玩啊。”我不自在地取下麵具,起身拉過他,“回去吧,你的傷才好,今天也走的很累了。”“我不累”慕容瑾摸摸我的頭,寵溺的說道。“你不累我累啊,不行,我得回去了,”說完便向前走去,“哎你不去小屋那邊了?”大哥急忙從後麵拉住我,“咦,你的手—怎麼如此細弱?”大哥低頭驚訝的看著我的手,“哦、、、我爹隻讓我讀書,不許我碰刀劍。”我匆忙抽回手解釋道,“大哥,我今日玩的很累,先回府了。”未等他說話,我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晚上,在床上輾轉難眠,他的傷已經好了,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肯定還在為上次追殺的事情擔心,也沒問問他們護送的是什麼寶貝,被那麼多人追殺。唉!傷好了肯定要走了,我翻了個身朝裏側繼續躺著,心裏沒來由的煩悶,隻好坐起來,看見窗外月光明亮,斑駁的樹影照進來,灑在窗弦上。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突然要走了,還真是舍不得,以前一個人出府玩的自在,現在習慣了兩個人,想到再出去卻提不起興致了,我心下惆悵,不管怎麼說,明天先去問問他,他若是要走,就和他好好道個別,可能,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中也模模糊糊睡著了。
第二日教書先生來了,糟糕,我竟忘了這事,看來今天是沒辦法出去了,我苦惱的坐在書房裏,絞著衣角恨恨的看著老先生。先生一邊講著孔孟之道,一邊沉醉在自己的見解裏,長篇大論開始了、、我隻好使著法兒折騰,一會兒說渴了、一會兒說乏了,弄得先生很是痛心疾首,免不了又是一番說教。
隔了一日終於有空溜出去了,我興奮的繞在林子裏跑到小屋,遠遠看見門竟是關著的,心裏一動,難道慕容瑾走了?推門進去,果然,屋內幹幹淨淨,已經人去樓空,桌上放著一個白色信封,我拿起來看見“殷弟親啟”四個字。
殷弟:
不辭而別,還望勿怪為兄。多蒙殷弟相救,日後若有用的上為兄的地方,天涯海角,必定前來相助。
愚兄字
信封裏還有塊硬硬的東西,我拿出來一看,是塊半月狀的青白色玉佩,我握著玉佩,手心略過一陣冰涼,心中頓感空落落的。
回去後第二日,爹便回家了,神色間充滿疲憊。爹在江湖上的事從不告訴我,任我胡攪蠻纏的,也不透漏。我隻是隱約聽娘說過,爹曾被推選為武林盟主,隻是為了給我們一個安定的家,才甘心退出武林,我雖愛舞刀弄槍,可終究是女兒身,爹也常常為此歎息。
自慕容瑾走後,生活又恢複了原樣,隻是我溜出去的次數少了,時常會安心跟著姐姐學些女工,偶爾路過小屋時,心中大為傷感。
7
轉眼到了梅花盛開的季節,許多文人誌士或是江湖中人到梅林鎮觀賞梅花,爹說府外人員混雜,女孩子家不應外出,我也隻好待在府中。如今爹爹對我的看管是越來越嚴了,府中最多的話題是大姐的親事,聽娘說過,爹為姐姐尋了門親事,是爹爹至交家的公子,能入爹爹眼的,自是不會差的。爹說要在年前把喜事辦了,正逢布莊生意興隆的時候,府中格外地忙碌起來,母親整日忙著為姐姐布置嫁妝,姐姐也隻待在家裏做嫁衣,安靜而祥和,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喜氣,想到姐姐從此嫁作他人婦,我一個人在府中,會多無聊啊!
好久沒出去了,每個人都忙著,也沒有我什麼事。這一日,爹爹不在家,我怎麼也待不住了,把汀蘭喊過來:“小蘭子啊,去取一套你自己的衣服來,小姐我有急用。”汀蘭莫名其妙的看著我,點頭答是,然後回自己房間拿了套衣服過來。我揮揮手把她指使走了,然後換上衣服,把頭發隨便梳起來,趁大家都忙的時候,溜出去了。
年前的景象就是和往常不一樣,人聲鼎沸,街上熙熙攘攘的,大多數人在忙著置辦年貨。我獨自走到梅林,有很多人正在賞梅,我又有點懊惱沒換成男子衣裳,就應該把小五喊過來,把他衣服扒下來,以前的兩套衣服都廢了,叫小五出去給我買,小五死活不幹,說老爺吩咐過,不準了。現在好了,一群男人堆裏麵,我一個小丫鬟裝扮還走的這麼悠閑,不惹眼才怪!我隻能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可惜了,這滿林的梅花,也沒時間好好看看,前幾天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梅花開的正好,樹枝上還殘留著點點白雪。
走近河岸邊,人也越來越少了,我張望了一會,人漸漸少了,也很少有人往這個方向來,河麵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忽然瞥見河邊有個人影,在寒風中孤單的站著,身形單薄,我看著眼熟,又不好走近前去,於是找了一棵最近的樹,躲在樹幹後仔細地看,是的,真的是慕容瑾,當下心裏又驚又喜,卻又不敢上前與他相認,我這身打扮,他怕是認不出來吧。我看著他在河畔站了好久,直到一個小廝匆匆忙忙跑到他身邊,說了幾句什麼,倆人就一同走了,我想跟上去,又覺得不妥,隻好放棄了,一個人怏怏不樂的踱回府中。
8
府中不似之前那番匆匆忙忙,不知道是不是姐姐的親事準備的差不多了,之前抽調到後院的大部分仆人又回來了,待在往常待的地方。但是,這氣氛還是不對勁,怎麼三五成群的說著話,我還沒走到邊上又散開了,生怕被我聽到了一樣。我拉住門口的大福問怎麼回事,大福湊過身來笑著說:“哎呀二小姐您還不知道哇,老爺說木府的公子來提親了,吩咐奴才們好生接待著。”
剛聽大福說完就看見母親急匆匆地跑到前廳:“老爺,來了,來了!”我趕緊跑到姐姐房間,拉住姐姐就往外跑:“姐姐,我們去看看姐夫長怎麼樣”“這、、、不大好吧,爹沒喚我們過去啊。”姐姐遲疑著,“沒事,我們躲在後麵偷偷看。”“這、、、”“哎呀,走啦!”不管她願不願意,我拉著她跑了過去。遠遠聽見爹爽朗的笑聲,看來爹很中意這個女婿呢、、、躡手躡腳的溜到屏風後麵,我回頭朝姐姐扮了個鬼臉:“我先幫你看看。”撩起屏風,看見左側椅子上的男子,青袍玉冠,星眉朗目,真是好看,隻是,我的心,再也靜不下來了,一直往下沉。以前怎麼沒注意,他長得這樣好看、,心裏突然就陣陣地疼起來、、、“怎麼樣啊?”姐姐在後麵輕輕地扯了下我衣服,“你自己看吧。”我閃身讓過姐姐,“誰在後麵?”遭了!被爹發現了,我拉著姐姐轉身就跑了出去。回房後,還氣喘籲籲的。姐姐有點氣惱:“跑那麼快,我還沒看呢。”“唔、不用看了,你們很般配。”我悶悶的說道,“是嗎?”姐姐羞澀的看著我,正欲繼續問,汀蘭走了進來:“大小姐,老爺有請。”“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姐姐朝汀蘭點點頭,有點緊張地拉著我的手:“小茵,怎麼辦?爹爹定是叫我去見那木公子,我這個樣子,好不好?”姐姐還沒有對自己的外貌如此緊張過,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道:“姐,你可是我們梅林第一大美人,去吧,他人很好,不用緊張。”“他人很好?你怎麼知道?”“呃、、看出來的唄。哎呀爹爹該等急了,你快去吧。”我把她推向門外,“好啦好啦,我這就過去。”我終究還是忍不住,又躲到屏風後麵。我看見他深邃的眼睛愣愣地看著姐姐,姐姐在一旁紅著臉低著頭,周圍的聲音仿佛都消失了。原來,大哥是喜歡姐姐這般的女子,是啊,像姐姐這樣的,有誰不喜歡呢?我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