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出神,那少年似是發現了身後有人,一雙丹鳳眼平靜如水,手中竹蕭卻未有放下之意,仍舊將剩下的半曲繼續吹完。
此人便是十九歲的三皇子鳳茂勳,個性沉穩,溫文爾雅,凡事不急不躁,頗有才子風範,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溫柔氣質。
隻偏偏這三皇子自幼因為母親背叛皇上,便沒有落得一個好下場,雖然在處理朝堂事情上頗顯神通,萬事也都手到擒來,可皇上斷然不肯相信一個背叛自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那再多的才華便也是用不上的。
唐洛洛一張癡漢臉,凝視著鳳茂勳,想不到這皇城之內竟有如此平靜安然之人,不驕不躁,實屬稀奇。
一曲吹畢,風茂勳將手中竹蕭收下,回頭看向唐洛洛,見那太監仍舊死死盯著自己,怒道:“好大的膽子,你是何人,為何見到……”
唐洛洛這才反應過來,她連忙上前,指著鳳茂勳手中的竹蕭問道:“公子這竹蕭哪裏買的,先前的曲子好生動人!”
鳳茂勳原本以為是宮中新來的太監不懂規矩,正要斥責卻被打斷,見這小太監一臉好奇興奮,越發覺得有趣,低頭認真看了看手中竹蕭,朝她道:“你喜歡?”
唐洛洛雙手合十,做出滿是期待的表情,連連點頭。
這竹蕭吹的曲子實在動人心弦,連她這等不擅音律之人都能打動,她自然喜歡了。
鳳茂勳見此,故作玄虛道:“我看你也是頗通音律之人,既然十分欣賞方才曲子,那不防說說有何見解?”
宮中許久未曾見到如此有趣的人了,不僅一丁點不怕自己,反還將自己當成普普通通一個男子,倒是稀奇。
鳳茂勳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那細白長指與青瓷茶碗映襯在一起,竟讓唐洛洛看的癡了。
直到聽得一聲輕咳,才將她從失神中給拽了回來。
唐洛洛訕訕一笑,伸手撓撓頭發,“方才公子吹得,應是那失傳已久的廣陵散,其聲聲哀怨,如泣如訴,似乎是帶著不解之愁緒,敢問公子……”
她說著頓了頓,有些猶豫一般,“都說韻律表人意,公子將這曲廣陵散演繹的如此哀切,可是有什麼傷心事?”
鳳茂勳一怔,宮中聽過他蕭聲的人都隻讚他一句技巧嫻熟造詣頗深。
說他有傷心事的倒是頭一個。
輕抬茶盞,微抿一口,他搖頭輕笑,“哪有什麼傷心事,不過是天氣轉涼,心有所感罷了。”
話是這麼說,可唐洛洛卻隻覺得眼前這公子好生會騙人,明明那嘴巴都要撇到下巴那裏去了,分明就是有不開心的事,卻還要文縐縐的說什麼心有所感。
她忽的皺了皺小鼻子,揚聲道,“公子的廣陵散,吹的的確是還可以,但那隻是感情,公子的技巧,可是尚有不足啊!”
她煞有介事的搖頭晃腦,一副賣關子的神態。
鳳茂勳皺眉,倒也虛心好學,“在下有什麼做的不到位的,你講便是。”
下一秒,便聽得唐洛洛嘿嘿一笑,“公子在吹曲的時候可否注意到,這曲子中有一個音調跑了!”
“整個曲子著實很有情調,隻是其中有一個音符,公子破音了。”
這宮中,看不起三皇子的大有人在,畢竟他從小就備受冷落不得聖寵,可看不起三皇子的韻律造詣的,卻怕是還沒生出來。
那可是當今聖上都誇讚過的。
唐洛洛哪裏知道鳳茂勳在想些什麼啊,若說那感情她的確說對了沒錯,可在音調上,她卻是絲毫不懂的。
不過是看著漂亮公子一副鬱鬱寡歡的憂鬱樣子,所以刺激刺激他罷了。
說著,不待鳳茂勳反應,唐洛洛自顧上前,伸手就想去握那竹蕭:“你要我說的我盡都說了,如今這竹蕭可是我的了?”
她一副厚顏無恥的樣子,等待著鳳茂勳將那竹蕭賞賜給自己。
鳳茂勳早已被她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話給惹怒,當下將那竹蕭往桌子上一拍,怒聲道,“大膽,你可知我是誰?”
唐洛洛被這一聲大膽嚇的一個激靈,她拍著自己的小胸脯,皺著小眉頭看向鳳茂勳。
何人?
她仔細掂量著這男子的身份,聽說皇上的寵妃,對於音韻向來多有研究,莫不是這男人便是新進宮的優伶?
不過是供人娛樂的優伶,若是說出自己的身份,豈不是嚇壞了對方,竟然在祖師爺麵前,裝神威。
唐洛洛重重的咳嗽了兩聲,揚著小下巴朝著對方說道:“大膽小子,竟然敢在祖師爺爺麵前賣弄威風,今兒個,我倒是要讓你小子收斂收斂!”
“你能是何人,還能是如今陛下的兒子麼?”為了增加個人氣勢,唐洛洛雙手掐腰,裝出一副二米八的氣場來,而後朝著對方叫嚷著:“若你是如今陛下的兒子,那我還是當今皇上唯一的女兒長公主呢!按歲數,你還得喊我一聲皇姐呢!”
如若不是自己皇家出身,見過那長公主,怕是真的會被這丫頭的假氣勢給騙過去,這女人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冒充皇姐。
如今鳳茂勳也看出來了。
這哪裏是個小太監,根本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那個男人會假設自己是公主的呢……
見到鳳茂勳一聲不吭,隻擰著一雙俊秀眉看著她,唐洛洛還當自己陰謀得逞,興衝衝的三兩步上前,一把勾起了風茂勳的下巴,逼迫鳳茂勳抬起了那魅惑眾生的妖孽臉。
天哪,這張臉,簡直有迷倒眾生的水平……
唐洛洛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方才還要再說的話,竟然哽在喉嚨處,說不出口來了。
好半晌,她才長出一口氣,唇角挑著自以為邪魅的笑,“本公主自小最喜歡優伶表演,歌舞戲什麼的,你若是把本公主伺候好了,少不了你好處!”
關於優伶一角,唐洛洛倒是聽父親說起過,當年優孟衣冠一事,世代傳頌,說是在皇上麵前,最敢講真話者,優伶也。
如此說來,優伶應當是最不怕掉腦袋之人,況且這優伶又是生的如此好看。
若是能將他擄回去給心靜做個夫君那是再好不過了。
“不瞞公子,奴才年方二八,家中有一小妹,生的天姿國色,生性活潑,三歲識得古籍,六歲能背國策,對於音韻,甚是喜愛,若是公子未婚,奴才樂意做媒。”
唐洛洛的花癡病又犯了,說什麼年方二八,一臉的膠原蛋白,看上去不過剛及笄罷了,鳳茂勳本是又羞又惱,聽她此言倒是冷靜了下來,唇角不自覺的扯出笑容。
“既是做媒,也應當有些誠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