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眼淚不斷從臉頰兩邊滑過,她忍不住抽泣出聲,從壓抑到奔潰,雙手緊緊的捂著唇,生怕驚擾了熟睡的司清源。
榮芝也紅著眼,揮揮手讓讓府醫下去,她輕聲道,“王妃莫要傷心,王爺那麼多苦都熬過來了,這次也會得老天爺庇佑的。”
可是為何她說著,自己的眼淚也一起掉了下來。
整整一日,司清源依舊沒有要清醒的痕跡,慕莘雪時刻守在他身邊,盯著他的臉,靜靜的坐著。
榮芝走近,擰著眉,說,“王妃,宮裏來人了。”
空氣瞬間凝結成寒冰,萬丈深淵內,她踏著陰冷之氣而來。
她冷笑,還不死心。
前廳裏幾個眼生的小太監靜靜的站著,為首的太監手中拿著明黃色的聖旨,雖低著頭,可他們的目光無時無刻不在亂瞄,細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等了許久,不遠處一雙清亮冰冷的淩波目略過他們,腳上蜀錦所製的繡花鞋綴著細碎的珠玉,步步生蓮,耀眼奪目。
含丹嬌豔,色如紅花的櫻唇勾著一抹冷笑,溢出一聲清冷,恰到好處的落在幾個太監耳中。
一抬眼,膚若凝脂的女子緩緩向著他們走來,不禁呼吸一滯,怪不得人人都說司王妃是京城內的第一美人,就算是皇上的後宮裏,也找不出一人與之匹敵。
輕揚銀絲牡丹的水袖,款款坐下,抬手端起香茗輕嚐,唇齒留香。
“奴才參見司王妃。”
放下香氣淡雅的雨前龍井,鼻尖立刻縈繞著一股藥味。
神情恍惚,眼前又浮現出司清源昏迷不醒的模樣,語氣越發冷淡,“起來吧。”
掃了他一眼,問,“你倒是眼生,以前從未見過,怎麼不見夏公公?”
“奴才江海,是皇上身邊的副主領太監,夏公公身子不舒服,皇上就派了奴才過來。”江海笑眯眯的說,“奴才有聖旨要交給王爺。”
慕莘雪低下眼,漫不經心的說,“昨晚郊區突然爆發瘟疫,王爺還在處理,一直沒有回來,皇上為何不派你去那兒傳聖旨。”
“是嗎,奴才並不知王爺去了郊外,可這已經一天一夜了,王爺怎麼還不回來,莫非是出了什麼意外?”他悄悄試探觀察著慕莘雪的臉色。
誰知八分燙的茶水會盡數潑在他臉上,杯盞重重的摔在地上。
“放肆!王爺身份尊貴,豈是你一個閹人能揣測的!”動了怒的慕莘雪紅著一雙杏眸,淩厲的盯著他。
江海慌忙跪下,伏在地上,道,“奴才知罪……”
“罷了,近日我與王爺鬧別扭,將氣撒在你身上了,還請江公公莫要介懷,隻是王爺確實不在府裏,江公公白跑一趟了。”
皇上派來的人守在王府外,確實沒有發現司清源的蹤跡,江海本就是來試探慕莘雪一番而已,既然如此,也沒必要久留。
送走了江海,慕莘雪扶額,眼眶中再次湧現水霧。
“司清源,你再不醒,我就把你交給周允天,讓他把你大卸八塊!”她失魂落魄的回到長信殿,希望再次落空,他依舊沉睡著,沒有醒。
慕莘雪坐在軟榻上,手裏翻著偷藏在司清源房裏的情詩,那是他以前逼著自己給他寫的情詩,沒想到還留著。
一扇窗,光線充足,一方鎮尺下壓著一張還未完成的丹青,眉眼神韻熟悉,慕莘雪輕笑,捏著丹青出神。
“水……”隻有兩個人的正殿,一人昏睡,一人清醒,她沒有開口,還有誰在說話?
手裏的丹青飄落在地,慕莘雪震驚後,便是激動,胡亂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倒了一杯水端過去。
幾道傷痕浮在俊朗出塵的麵容上,不減當年風姿,反而添了幾分妖冶之氣。
兩人手指相碰,猛然收回,司清源頂著一張冷肅的臉,冷冷的掃過慕莘雪,嗓音沙啞低沉,“本王吩咐過,除了在長信殿伺候的人,其他人不允許踏進一步。”
臉上的笑容突然沒有支撐下去的勇氣,她心裏一沉,呆滯的問,“你說什麼?”
纖細的脖子突然被人掐指,無法喘息,他陰鬱的雙眸一眯,手上不斷用力,“誰讓你進來的!”
“咳咳……司……”手上的杯子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音立刻吸引了外麵守著的素風與榮芝,待他們衝進來時,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
“王爺!”榮芝與素風急忙上前扼製他的動作,“王爺,你不能這麼對王妃!”
王妃?這兩個字像是魔咒一般,將司清源定在原地,他本就沒用多少力氣,榮芝輕而易舉的將慕莘雪從他手下解救。
水霧繚繞的雙眼望著他,種種情緒凝結成不甘,控訴著司清源的所作所為。
心裏好像空落落的,什麼東西突然碎開,撕心裂肺的疼。
“我……”
“你好好休息。”慕莘雪揚起一抹明媚的笑容,眼淚也隨之滑落,強裝鎮定,跌跌撞撞離開正殿。
外麵的陽光真的好刺眼。
很久沒有休息的慕莘雪隻覺得陽光很大很刺眼,身子像是輕飄飄的羽毛,失去知覺。
……
燭火在搖曳,忽明忽暗,照著榻上昏睡之人的麵容上。
一聲輕咳,慕莘雪緩緩睜開眼,腦袋裏迅速劃過司清源清醒的喜悅,她猛然起身,掀開錦被,作勢要衝出去。
榮芝一把按住她,勸道,“王爺眼下一切都好,王妃才剛醒,稍等等再去看王爺也不遲。”
慕莘雪拉著她的手,緊緊的,十分用力,恨不得將她的手捏碎,“他是不是失憶了?不記得自己是誰?”
榮芝不知如何解釋,不忍撕開慕莘雪脆弱的內心。
她咬著唇,閉上眼,“王爺隻是不記得王妃了。”
沒有她想象中的撕心裂肺,慕莘雪很正常,許久沒有等來意料中的啜泣與奔潰,她悄悄睜開一條縫,慕莘雪對著她笑,明媚如花,一雙暗淡的雙眼十分勾人。
“王妃?”
“不過是不記得我而已。”他的眼睛依舊看得見,若是真的再也看不見世上萬物,她寧願司清源不記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