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樹影斑駁,顧西涼黯然的坐在屋頂上,望著月半。相府裏,少有傭人在忙碌穿梭著,偶爾有幾個巡視的家丁,相互攀談著,了解著相府的情況。
倚梅園裏,殘破的瓦片,引起了不小的躁動,不過很快因為無果,便無疾而終了。
顧西涼漠然的望著眼前的一切,似乎這些都跟自己沒有絲毫的關係一樣,而自己又回到那個涅槃重生的時代,在跟那個歹念的女人,勾心鬥角著。
扭頭望著那個說著自己可能會成為笑柄的那人,對他輕描淡寫的說著無關痛癢的話。
“不過是讓人拋棄,又有什麼的。”
顧西涼施施然的說著,內心的酸澀,也許隻有她自己能夠明白。
男人心疼的望著麵前的顧西涼,黯然的神態裏,滿是滄桑,似乎跟她這十四歲的年紀大相徑庭。
“哦,對了,那個……”
男人似乎覺察到這異樣的情愫,竟有些心疼眼前這個女人。
顧西涼本是相府裏最地位尊貴的一個小姐,如今卻淪落到這樣的境地,讓她痛不欲生,連同脫離苦海的可能性都絲毫的沒有。
也難怪,眼前的這個顧西涼眼神暗淡,空洞無光,沒有絲毫的靈氣,不像自己之前見到的那個模樣。
“好了,送我下去吧。”
顧西涼苦笑了一下,麵對這個分不清是敵是友的男人,顧西涼內心有過多的事情想要傾訴,卻因無法讓自己信任,而選擇了放棄。
她原本想要訴說自己的無奈,訴說自己內心的悵然,她回憶八年前的幸福,感喟屬於自己的一切。
隻是這一切又要發生改變。
從綠意那裏知道,倚梅園裏,錦瑟被雲氏杖責了一頓,然後趕了出去。
顧西涼知道,雲氏對外說是她行了巫蠱之術,罪大惡極,實際上,雲氏擔心這個錦瑟會壞了自己的大事,礙於顧良安,她才有所保留的出手。
可是,趙嬤嬤卻沒有了性命,在這一場後庭爭鬥中,顧西涼徹底的失敗了。
“顧小姐。”
男人伸手預備拉著那個茫然得女人。
窺探這顧家的瑣碎,讓他看到了太多的事情,更多的是這個可憐的女人。
她看是可憐,卻又是那麼的堅強獨立,那麼的果敢,在聽到雲氏說那些陰謀詭計之後,他的心裏竟然有了想要保護顧西涼的衝動。
“我沒事。”
顧西涼梨渦淺笑,那雙深邃的眸子很快的便恢複了正常的模樣,“謝謝你讓我知道這些,我真的沒事。”
顧西涼期許的望著麵前的男人,等待著他送自己回去。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尷尬的男人,覺察到顧西涼的意思,起身走到顧西涼的身邊,伸出自己寬厚的大手,“有什麼呢,大不了我們明天不去。”
男人嘿嘿的說著,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在這皇宮內院裏,每一個家宴,三宮六院的人,都會參加,看似其樂融融,不過都是陽奉陰違罷了,根本就不走心,去和不去對自己來說,都沒有什麼本質的影響。
不過,也許自己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皇子,出現和不出現根本就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吧。
“不去……”
顧西涼忍俊不禁,冷笑著,慢慢的靠近男人,“可以嗎?我可以不去嗎?”
顧西涼歎息著,那一刻是雲氏最為迫切的時刻吧,躲得了一時,又躲不了一世。
“當然……”
男人被顧西涼冷冽的眸子觸動,納罕是什麼讓這個女人將這件事看待的如此之重。
“沒有人強迫你一定要去,你可以選擇……”
男人在顧西涼陰鷙的目光裏,聲音慢慢的放了下來。
“選擇?”
顧西涼冷哼著,“如果有選擇,我一定不會讓自己成為豪門的千金小姐,如果有選擇,我寧可跟那個什麼皇子沒有任何的婚約。如果有選擇……”
顧西涼頓了頓,矍鑠的眸子也變得暗淡了許多,“如果有選擇,我會帶著辰兒遠走他鄉,而不會讓他痛苦掙紮。”
顧西涼的神色變得越發的凝重,那鐵青的臉色,全是顧西涼痛苦的記憶。
“……娘,辰兒好痛……”
在世的人,無法理解那母子分離的痛苦,無法明白眼睜睜看著自己摯愛的孩子,倒在地上的絕望。
那一刻,自己除了趴在火海裏,眼睜睜的看著,呻吟著,而無能為力。
“辰兒?”
男人納罕的望著麵前的女人,在她黝黑的眸子裏,冷不丁的迸發出一團火焰,那火焰越來越大,似乎要將眼前的人吞噬了一般。
男人越發的好奇,眼前的這個女人,她是否真的是顧西涼,還是如顧家上下的人說的那樣,她就是一個瘋子,根本就不能分辨的出是非曲直。
“嗯。”
顧西涼苦笑著,點了點頭,“你相信輪回嗎?”
顧西涼絲毫不顧及男人的驚詫,自顧自的說道,“我相信。”
“那個,顧小姐時間不早了,我帶你下去吧。”
男人苦笑著,他相信若是自己再堅持下去,這將會是一個漫漫長夜。
眼前的這個顧西涼儼然是因為雲氏的要挾而嚇的不輕,以至於有了錯誤的判斷,分不清真實和虛無縹緲。
“怎麼,你不相信嗎?”
顧西涼啞然,那些痛苦的經曆,本就是慘絕人寰的,若是她沒有那些痛苦的經曆,也不會讓她變得這麼的殘忍。
“信,我信。”
男人堆笑著,並不以為意。
在他的意念裏,所有的人,都是在為自己的行為尋找著借口,讓他們徹底的失去了最本真的善良。眼前的顧西涼便是。
在青鸞監視顧家一舉一動的時候,顧西涼的異樣,顧西涼的回擊,讓他看不出這個女人的軟弱,反而覺得她是一個更加殘忍的女人。
“愛信不信。”
顧西涼瞥了那個質疑自己的男人一眼,索性扭頭坐到一邊,不去理會那個男人的討好,找了一個合適的地方,蜷縮著身子,靠在那裏。
夜正酣,顧西涼枕著月色,沉沉的睡了過去,不再去理會可能發生的事情。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男人搖了搖頭,背靠在橫梁上,望著皎潔的月亮,感懷著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