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紅顏禍水
蘇墨鈺走到兩人身前站定,目光先在小宮女臉上探查一遍,然後落在小太監的臉上。
“如今這個怎麼了?”
小太監嚇得瑟瑟發抖,慌忙跪下:“小姐息怒,都是奴才瞎說的。”
蘇墨鈺眼神雖冷,口吻卻溫和:“無妨,我不是皇上,不會治你的罪,站起來,把剛才的話說完。”
小太監哭喪著臉看她一眼:“小姐,奴才真的錯了。”
蘇墨鈺驀地加重語氣:“我讓你起來說話。”
小太監抖了抖,連忙站起身來。
蘇墨鈺雖然是一介女流,但她說話時的那種架勢,比大總管都要氣派威嚴,小太監幾乎不敢抬頭看她。
“說,你師傅到底都跟你說了什麼?”
話語雖然平淡,卻帶著令人不敢拒絕的強勢,小太監吞了吞口水,這才艱難道:“奴才師傅說……說皇上現在被妖女給迷惑住了,所以……所以才荒廢了政務,罷朝不起。”
蘇墨鈺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嗯,還說什麼了?”
“師傅說……說自古紅顏多禍水,一代明君,就要被這個妖女,給……給荒廢了,是在可、可惜可歎。”
蘇墨鈺忽然笑了起來:“你師傅倒是個有趣人,對了,這些話,你師傅是從哪裏聽來的?”
小太監瑟縮了一下:“現在朝臣們都……都這麼議論。”
“那你呢?”她問:“你怎麼看待這件事?”
“奴才不敢!”
“沒什麼不敢的,我讓你說你就說,說的多難聽都沒關係,我不會因此遷怒於你。”
小太監抖得就跟那秋風中的落葉一樣,張著嘴巴,半天也沒咕噥出一句話來,倒是他身旁的小宮女弱弱說了句:“奴婢認為,不管什麼事情,都不該把過錯推到女人身上。”
蘇墨鈺來了興趣,“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大概是她的口吻很溫軟,令人心安,於是小宮女壯著膽子道:“古人都說紅顏禍水,可女人有什麼錯?貽誤國家的,分明是男人,要不是男人的貪婪和薄幸,女人又怎麼會成為禍水?奴婢認為,這樣對女人不公平。”
蘇墨鈺挑挑眉,看向小宮女的眼神,帶了幾分讚賞,在古代,能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多,眼前的小姑娘,也就十三四歲,但是,這是她迄今為止,遇到的最有魄力的人,今後定然前途無量。
“你叫什麼名字?”
小宮女愣了一下,回道:“回小姐,奴婢名叫玉錦。”
“哪個玉?”
“玉石的玉。”
“玉錦,挺好的,我名字裏,也有一個鈺。”
小宮女眨巴著眼睛,“是嗎?真是巧呢。”
“不過我的鈺和你的玉不一樣,我的鈺,是堅硬金石的意思。”
小宮女道:“奴婢知道小姐的閨名。”
“哦,你知道?”
“奴婢三年前就進宮了,奴婢第一次見小姐的時候,您還是兵部尚書。”
兵部尚書?
感覺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久遠得如同上輩子。
她淡淡一笑,在兩人麵上掃視一圈:“別站在這裏了,趕緊幹活去吧,要是被別人看到你們在這裏偷懶,可就沒有我這麼好說話了。”
小太監和小宮女齊齊行禮:“是,多謝小姐。”
目送兩人離開後,她這才端著藥去了皇帝的寢宮。
容薊半靠在榻上,正在看書,可精神似乎不怎麼好,看幾眼就要放下閉眼小憩片刻。
蘇墨鈺走過去,將藥碗放下,然後取過一隻靠枕,塞在他的背後:“先喝藥吧。”
容薊擰眉,“鈺兒,你是誠心要跟我過不去嗎?總讓我喝這麼苦的藥,這裏麵到底加了什麼?不會是黃連吧。”
“你猜對了。”她坐到榻邊,舀起一勺湯藥,遞到他唇邊:“這裏麵一共放了二十幾味藥材,其他的我都記不住,隻有黃連我記住了。”
他把眉頭擰成了川字:“能把黃連這味藥去掉嗎?”
“不能,我又不是大夫,這是太醫開的藥方,你去求太醫。”
麵對遞到唇邊的藥汁,他踟躕了許久,才張口咽下,頓時,整張俊顏都有些扭曲了。
沒給他緩和的機會,第二勺緊跟而至。
他眼巴巴看她,她卻不為所動,沒辦法,隻要一口口,將苦澀的藥汁咽下。
放下空碗,蘇墨鈺抽出一條潔白的帕子,替她把唇邊的藥漬擦淨:“良藥苦口,你就忍著點,或許終有一日,會苦盡甘來。”
他握住她給自己擦拭的手,“鈺兒,你跟我說實話,如果我沒有中毒,你會留下來嗎?”
她沒有回答,過了許久,緩緩將手從他掌心抽出:“我不知道。”她的確不知道,人們總是喜歡假設,如果這樣,會這樣,如果那樣,又會怎樣,可事情沒有真正發生前,一切的假設,都不成立,因為沒有人能夠知道,真正事到臨頭時,自己究竟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還會不會像假設中那樣,永不動搖。
他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起來:“之前我還在想,你會怎麼敷衍我安慰我,聽你這麼說,我才鬆了口氣。”不管她回答會,還是不會,都不是真的,他對她的了解,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多,我不知道這四個字,才是最符合她性格的。因為她不會因為他命不久矣,就故意欺騙他,也不會在事情沒有發生的前提下,就口是心非地下結論。
“鈺兒,這兩天,我聽到了不少有關你的流言蜚語。”他忽然道。
她卻沒什麼反應:“沒事,我習慣了。”
“但我不習慣。”他試著想要坐起來一些,可無奈身上疲乏的厲害,使不上一點力氣。
她連忙扶住他:“身子虛弱就別亂動。”
他歎息一聲,苦笑:“真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雖然早就知道,老天總有一天會懲罰我。”
“別瞎說。”她皺眉打斷:“餓了麼?我讓給禦膳房給你做點吃的。”
他看著她,又提起了剛才的話題:“鈺兒,我不允許他們那樣說你,雖然我沒有親耳聽到,但我這裏很疼。”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她抬手覆上他的手背,微笑道:“你知道的,我不會在乎。”
“可我在乎。”他捏緊了拳頭,誰也不會知道,在聽到那些流言蜚語時,他有多麼憤怒:“鈺兒,或許是我太自私了,我根本不該讓你陪著我一起回來。”
她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這是我的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