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第392章 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回程的時候,再一次經過雲家堡。

這裏與他們離開之前,已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模樣。

來時繁華,去時荒涼,讓人唏噓不已。

大部分住在雲家堡的百姓,都搬離了自己曾經的家園,偌大的城鎮,空空蕩蕩,猶如鬼城。

前麵的樹坑前,有一棵老梅樹,竟然提早開了花,一片濃鬱的紅雲,荼蘼豔麗,像是女子大婚當日鮮紅的嫁衣。

“等等。”她喊停馬車,朝那株老梅樹走去。

望著豔紅的花瓣,不禁又想起了當日,駱正誠死時,灑落滿地的鮮血,就和這滿樹的梅花一模一樣。

她幾乎要懷疑,這梅花,是以駱正誠的鮮血所凝結,以雲綾的淚水所澆灌。

就像容薊說的,他們不該落到這般下場。

如果兩人再勇敢一些,再堅定一些,再彼此信任一些,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老天真是太愛捉弄人了,這世上有多少彼此憎恨的怨偶,卻始終不肯成全一對恩愛繾綣的佳偶。

伸手折下一枝開得最旺盛的梅花,翻身走回馬車。

這幾日,容薊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總是昏昏欲睡,甚至還染了風寒。

他剛喝了藥,一個早上都睡得很沉,這會兒不知怎麼,竟然醒了過來,蘇墨鈺掀開車簾的刹那,一陣寒風掠了進來,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連忙轉身,將車簾放下,拿過一旁的暖爐,塞進他懷裏。

“鈺兒,你做什麼去了?”他的眼神有些迷蒙,似乎還未完全清醒。

“出去折了枝梅花。”沒有花瓶,她就隨便找了個鐵盒,將梅花插進去:“怎麼樣,好看麼?”

他望著梅花,很是不解:“還沒到冬天,哪來的梅花。”

“是沒有到冬天,大概是那株梅樹比較特別吧。”

他的目光,始終膠著在那枝梅花上:“我們這是到哪了?”

“雲家堡。”

他的眼神閃了閃:“鈺兒,把車窗打開好嗎?”

“不好。”

“我想看一眼。”

“你受了寒,還是小心些為好。”

他的眼神黯了下去:“鈺兒,不要這樣,我就算要死,也不會現在就死。”

她的心,感覺像被人揪了一下。

他都看出來了?看出她怕他現在就一命嗚呼,魂歸離恨天?

“隻看一眼。”她把窗戶推開一條縫,他艱難地撐起身子,寒風從窗縫裏吹進來,他的臉色迅速變白,但還是固執地,將目光投向遠處的那顆梅樹。

“你覺不覺得,那些梅花,像是人的鮮血?”

她不想勾起他的傷心事,便搖搖頭:“不像。”

他笑了一下,重新靠了回去,閉上眼:“說的沒錯,是不太像。”

“大概再過小半個月,我們就能回京了。”她轉開話題。

他無精打采道:“是啊,馬上就要回去了。”閉上眼睛,輕聲嘀咕一句,“真不想回去。”

蘇墨鈺假裝沒聽見,不想回去也要回,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命運。

……

回到奉天的第一天,就降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不得不說,在管理朝政和馭下方麵,容薊的確有著帝王天生的氣魄與能力,這幾個月來,宮中竟然安穩如初,各種政務,也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坐在小花廳窗前的暖炕上,窗外白雪簌簌,將整個天地,都染成了一片雪白。

容薊看了一陣,眼睛有些發酸,目光轉回時,看到正在她對麵聚精會神看書的蘇墨鈺。

凝神朝她手中的書冊看去,以為又是什麼遊記或是小說話本之類的書籍,結果卻看到《黃帝內經》四個字。

她這是再看醫書?

“你……”他知道,她對醫術之類的並不感興趣,突然從文淵閣借了這麼多的醫書,無非是為了他罷了。

“怎麼了?”她沒有抬頭,輕聲問了句。

“別看了,再看也是沒用的。”

她放下手裏的書籍,“隻是隨便看看。”她的確是隨便看看,那麼多醫術卓絕的太醫,都治不好容朝,難道僅憑她這個外行人,看幾本醫書,就能治好容薊?天方夜譚都沒這麼扯的,她看醫術,完全是為了緩解內心的焦躁。

以為影毒擅長用毒,應該會有辦法,可他卻說,容薊體內的毒是一種毒性非常奇特的慢性毒,最初毒發時,看著厲害,實際不會有任何傷害,真正厲害的,是殘留在體內,隱藏至深的毒素,經年累月,慢慢侵入心肺,就算要拔除,也得花上十年二十年,而那時候,他怕是已經因為五髒衰竭而亡了。

“或許我們可以故技重施?”她放下醫書,提議道。

“故技重施?”

“對,就像在東郡一樣,發了皇榜,廣招天下能人異士。”

他笑著問:“你不怕再招來第二個姚紀靈?”

“怕什麼!”她滿不在乎:“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再說了,像姚家姐弟這麼奇葩的,應該不會遇到兩次吧?”

“難說。”

“其實就算遇上了也沒關係,有了一次經驗,第二次就會得心應手許多,而且我覺得……”說到這裏,她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總覺得姚紀靈醫術高超,當初救治了整個東郡的人,並非完全靠著她的醫術,也許,還有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其他法子?

正要和容薊商量,魏全突然急匆匆跑了進來:“皇上,高大人到了。”

高大人?

哪個高大人。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魏全退出房間後,他這才歡喜地轉向蘇墨鈺:“前太子太傅高曾琪大人,終於肯答應朕了!”

他這歡喜興奮的模樣讓她有些懵:“答應什麼?”

“答應為蘇家平反啊!”

她愣住,沒想到他竟一直執著惦記著這事,她自己都對蘇家之事不報希望了。

“容薊,其實我覺得……”

“鈺兒。”他打斷她,堅定道:“我說過要為蘇家平反,就一定會做到,這也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她沉默不語,良久後,別開臉去:“謝謝。”

“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謝。”

她苦笑道:“我如今除了能給你感謝以外,還能給你什麼?”

他溫然一笑:“你願意陪著我,我便已經知足,什麼都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