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男子眼底清冷的眸光驟然一跳,像是從極致的冷,轉為極致的烈,一蓬怒火就這樣被點燃,燙得幾乎灼人。
“蘇墨鈺!”他一字一頓叫她的名字,不是漠然,不是溫軟,不是柔情,亦不是厭憎。
而是一種攜著刻骨絕望,與刻骨憤恨交織的聲音。
“好,很好。”他輕輕點著頭,目光中的怒火越燒越旺,“若是孤現在就殺了你,你認為,你還有機會等後世來評判嗎?”
她深深看他,比起他的怒火中燒,她的眼中,卻是萬裏冰封:“殿下恨微臣,微臣明白,但您再恨,也不能在這裏殺了微臣,總要先請示皇上,再交由大理寺與刑部會審,若是確定微臣有罪,您才可得償所願。”
她的話,無疑等同於火上澆油,被壓抑的怒火再難抑製,上前一步,他通紅的眼底,滿是殺意:“得償所願?原來在你心中,孤竟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之人!是,得償所願,殺了你,孤的確可以得償所願!”
他每一個字,都帶著凜然鋒利的殺氣,似是恨不得將她寸寸撕裂。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這樣毫不掩飾恨意的他。
曾經的那些相濡以沫,繾綣深情,也變成了最遙遠最模糊的夢境,隻殘留一個迷茫的幻影。
有時候,愛一個人很簡單,恨一個人,更簡單。
維持美好很難,破壞它,卻輕而易舉。
人們常說破鏡難圓,那是因為,毀壞了的東西,再怎樣修複,曾經的裂痕,都依然存在。
她和他,又何嚐不是如此?
她向後退了一步,似乎這樣,才能不受他怒火的灼傷,但也隻是似乎。
“蘇墨鈺,你今天逃不了。”他跟著上前,憤怒與憎恨,如影隨形:“你知道,孤最痛恨哪一類人麼?”
她苦笑:“叛徒。”
他眸色越發黑沉,瞳仁中的怒火亦越發旺盛:“沒錯,就是叛徒。”
他可以把心都掏給他,卻無法容忍,他將自己的真心棄如敝屣。
午夜夢回,他也會質問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
明明已經決定,此生此世,與他再無瓜葛,卻仍是忍不住,偷偷跑去見他。
每一次,都隻能像個落魄的小賊般,狼狽地躲在窗外。
每一次,他都會痛罵自己的沒出息,自己的當斷不斷,自己的猶豫不決。
每一次,後悔、絕望、悲傷、憤怒後,他又會不知疲倦地再去犯錯。
或許,他隻是不甘心,又或許,是他放不下曾經的圓滿,更或許,是他覺得自己還沒有被傷夠,所以才想要一次被傷個透徹,遍體鱗傷還不足以絕望,隻有心死,讓一顆原本鮮活明烈的心,重歸灰敗與腐朽,他才能真正放下。
果然,人不該太貪心,擁有高高在上的權利就好,孤寂就孤寂,煎熬就煎熬,人生哪有那麼多的圓滿與安寧。
這個道理,直到現在,他才想通。
閻烈洲被夾在兩人中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從容薊身上蔓延而出的怒火,就連他,都能清晰察覺。
“殿下,今日之事,蘇侍郎或許有苦衷,末將不認為,她會是那種背信棄義之人。”他苦口婆心地勸著。
可容薊顯然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反而,此刻他的任何請求,都會成為烈火上的烹油。
“這裏沒你的事,你給孤走開!”
閻烈洲分毫不讓:“末將可以走,但先請殿下,下令撤去這些侍衛。”
“閻烈洲,這裏是皇宮。”他抬手,侍衛立刻高舉手中刀劍,隻等他一聲令下,便會衝上前,將兩人就地斬殺,“作為臣子,以下犯上,孤有這個權利,先斬後奏。”
蘇墨鈺深吸口氣,剛想說什麼,卻被閻烈洲反手護在身後:“殿下有氣,衝著末將一人來就好,不要牽連蘇侍郎。”
被他護在身後的蘇墨鈺,連連苦笑。
閻烈洲啊閻烈洲,你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子漢,可你知不知道,此時此刻,你越是護我,容薊就越是恨我,這下,是真的捅了馬蜂窩,再無轉圜了。
“你要護著他?”容薊冷笑,鐵青的麵容,額角青筋根根暴起,顯然已怒到極致。
“殿下,不要傷她。”
不要傷他?
從未想過,這原本該由自己口中說出的話,如今,卻從另一個男人口中說出。
他該成全他們嗎?
該嗎?
仰天一聲長笑,他猛地奪過身邊侍衛手中長刀,身形疾掠,手中刀刃攜著滔天憤怒,朝著蘇墨鈺的麵門砍去。
驚訝勝過了害怕。
她呆呆站在原地,看著他手持長刀,毫不留情地朝自己砍來。
他要殺了她。
不是說說而已,也不是憤怒之下的口不擇言,而是實實在在,要殺了自己。
這一刻,她什麼都感覺不到,所有的感官中,隻有容薊手中,那把朝自己砍來的長刀。
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她和他,天生隻能為敵,再怎樣努力,那道橫在兩人之間的鴻溝,永遠都不會變成小水渠,妄圖征服,唯有粉身碎骨。
“叮”的一聲,閻烈洲亦奪下了侍衛手中長刀,千斤之力下,一刀,將容薊手中的那把長刀,劈成了兩截。
斷刃迸濺,自她臉頰旁劃過,留下一道淺淺血痕。
她巋然不動,目光似失去了焦距,不知落於何處。
將手中短刀擲於一旁,他慘笑一聲,後退一步,“孤剛才差點殺了你,想必此刻你的心中,亦是憤怒至極吧。”他站定腳步:“蘇墨鈺,盡管恨孤,隻有這個時候,你才算是有點血性。”
說罷,帶著侍衛,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沒事吧?”閻烈洲有些氣急敗壞地問:“為什麼不解釋?到底怎麼回事?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對不對?”
在他的追問下,蘇墨鈺緩緩抬手,推開了他置於自己肩上的手:“沒有苦衷,背叛就是背叛,出賣就是出賣,任何解釋都是逃避的借口。”
“你說的話我聽不懂,既然有苦衷,為什麼不能說出來?”
她仰首看著他:“竹青被賢王下了毒,這是救他的唯一辦法。”
閻烈洲聽後,又氣又急:“這種事情,你怎麼不來找我商量,還妄圖瞞著我!如果適才你肯說出來,殿下或許就不會怨……”
“不。”她斬釘截鐵:“就算說了實話,他一樣會恨我。”她笑了一下,輕鬆中攜著難以掩飾的苦澀:“在某些方麵,太子和賢王是一樣的,他們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了蔑視人命,一個卑微侍童的性命,與他們的皇圖霸業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而我,因為一個小小侍童便出賣他,對於他來說,這樣的決定,更是難以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