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這次是我辜負你
看著竹青痛苦的模樣,她心頭一片哀涼。
救竹青,就隻能背叛容薊,若是不背叛容薊,她就隻能眼睜睜看著竹青去死。
兩相矛盾,頭一回,她感到不知所措的空茫,兩邊都是懸崖,到底,該往哪一邊走呢?
偏偏賢王還嫌不夠亂,悠悠地催促著:“本王適才便說了,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這一次,你若是拒絕了,本王不會問你第二回,也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他笑:“或許,你可以試著拒絕本王,左右不過是個小侍童,這樣卑賤的奴才,就是死了,亦無傷大雅,本王有時惱了,也會處死幾個小廝,這種事情,原本就很品嚐。”
是,處死幾個小廝的確很平常,那是因為,他根本不把人當做人來看待,在他的眼中,奴才就隻是奴才,甚至連主子養的一條狗都不如。
如此蔑視人命,他們自己也如那些被他們蔑視的人一般,卑賤如塵,一旦沒沒有了權勢,他又算的了什麼呢?
突然之間覺得,其實賢王,很可憐呢。
這世上,可有人真正愛戴他,可有真正在乎他,可有人真正尊敬他?
對於一個可憐之人,她又何必斤斤計較呢?
一直注視著蘇墨鈺的賢王,原打算欣賞他在左右為難的困境中掙紮痛苦的模樣,卻愕然發現,她眼中沒有任何憤怒,任何悲絕,隻有深深的憐憫與同情,對自己的憐憫和同情。
驟然間,心頭一陣慍惱。
這十幾年來,他已經很少生氣了,甚至忘了憤怒,是什麼感覺。
但此刻看到蘇墨鈺的眼神,他卻憤怒至極,恨不得挖了對方那雙清亮如鏡,仿佛可以照出人內心魑魅魍魎的眸子。
正怒不可謁時,蘇墨鈺突然道,“我答應你。”
這回,換他怔愣了。
蘇墨鈺冷笑,何必這麼震驚呢?
難道他認為,自己不該這麼快答應,這麼輕易答應?
她還應該再多受一些良心的譴責,多掙紮糾結一會兒?
沒錯,自己下這個決定的確很不容易,但既然無論如何,都要做出一種選擇,那就選擇自己認為正確的,何必管之後將要造成的後果?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也要顧,那也要顧,最終的結局,便是兩邊都無法顧及。
在短暫的怔愣後,賢王神色恢複如常,“很好,看在你這麼配合的份上,本王應允你,將來本王登上皇位,一定會封你為開國功臣,蘇家的榮耀,永世不衰。”
站起身,目光緩緩地,從賢王臉上,移到一旁的姚紀靈身上,“我還有一個要求,希望王爺現在就能應允。”
“什麼要求?”
她忽地一笑,逆光的臉容上,滿是陰翳,一字一頓,清晰無比:“我要姚紀靈的命。”
姚紀靈聞言,似乎有些驚訝,但她很快,就柔柔的笑開了。
蘇墨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賢王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怎麼可能會聽他的?
簡直異想天開!
她眼眸一眯,想起姚錦程的死,恨意在清靈的杏眸中流轉。
若說誰要誰的命,那隻能是自己,要了他蘇墨鈺的命!
時間有片刻的凝滯,在蘇墨鈺說完那句“我要姚紀靈的命”後,雅間內突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蘇墨鈺依舊保持著冷眼凝視姚紀靈的姿態,一動不動,好似一尊被風化的石雕。
“嗬……”第一個出聲的,是賢王,他雲淡風輕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攏了攏自己身上的鬥篷,他站起身,擦著蘇墨鈺,走到了雅間的門口,很輕很輕地說了句:“為了表示本王的誠意,本王……答應你。”
伴隨著最後一個你字落下,原本站在窗邊的黑衣人驟然伸手,一把掐住了姚紀靈的脖子。
一切發生的太快,姚紀靈根本來不及反應。
男人手勁很大,在那鐵鉗般的掌掐住她脖子的瞬間,她就已感覺,死亡開始迫近。
恐懼寫在她嬌柔的臉上,瞳孔因為恐懼而放大,纖瘦的手臂,不停地在半空中揮舞著。
哢嚓一聲。
蘇墨鈺知道,那是脊椎斷裂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雅間內,顯得清脆而悅耳。
姚紀靈的臉上,依然還掛著恐懼,以及一絲對生的希望。
然而,此刻的她,已徹底沒有了心跳。
人若是被活生生擰斷脖子,是斷然沒有生還希望的。
黑衣人手一鬆,姚紀靈的屍體,便軟軟地滑了下去,似一條被抽去了脊骨的魚。
蘇墨鈺走到姚紀靈身前,看著她死不瞑目的雙眸。
就連夢裏,都恨不得殺了她,而此刻,當她真正死在了自己的麵前時,那種刻骨的恨意,卻似乎沒那麼濃了。
高興嗎?
或許吧。
不管怎麼說,這個害得別人家破人亡,也險些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是真的死了。
死的突然,死的憋屈,死的莫名其妙。
就連蘇墨鈺本人,都沒想到,賢王會突然命手下動手。
好不容易救下姚紀靈,就這麼隨隨便便殺了,這個賢王,果然有病。
在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一種人,就是瘋子。
因為他們沒有顧慮,不知恐懼,喜怒不定,殺戮隨心。
顯然,賢王就是這群瘋子中的某一個。
如果可以,她真的一輩子都不想再與這個人打交道了。
……
就和賢王猜測的一樣,第二日早朝,皇帝果然當眾宣布,將丞相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主審。
由此看出,賢王在對事情的預判和籌謀上,的確很有一套。
放眼整個朝廷,諸多皇子之中,也隻有賢王,有能力有資格與容薊爭奪儲君之位了。
如果真的讓他贏了……
“諸位愛卿如果無事啟奏,那便退朝吧。”皇帝略帶疲倦耳朵聲音傳入耳中,蘇墨鈺一個激靈,看了眼位於大殿最前方的容薊。
對不起了,這一次,是我辜負你。
“皇上,”她上前一步,出列道:“微臣有事啟奏。”
“蘇愛卿,你要啟奏何事?”
深吸口氣,盡量壓下心底的那份罪惡感,朗然道:“微臣要彈劾刑部尚書及大理寺卿,結黨營私、行事凶暴、濫用職權,枉殺無辜。”
一道如淬了鮮血的鋒銳視線,猛地自最前方朝她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