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眨眼又五年

一晃五年過去了,昔日繈褓中的嬰兒已經長大,同樣五歲,幽桑和兄長小沐的地位卻大不相同。自從在幾個月大的時候發瘋傷到母親,令父親震怒驚怖,再也不許他在沒人的時候接近母親,這從小就給幽桑一種錯覺,父母親一點也不喜歡自己。

“幽桑,桑兒!桑兒你跑到哪裏去了?”畫竹滿院子找,愣是找不到那小得令人心疼的孩子。五年前,蕭宸瑨想盡辦法壓製住了孩子體內的躁動藥性,雖然暫時沒了危險,幽夜還是不想他有任何傷到沐梓禾的機會,是以幹脆隔絕了母子整整三年。

當小幽桑三歲記事了,沐梓禾非要見自己的孩子,幽夜這才無法解了禁。

現在他五歲了,父親防他如虎狼,這無疑給小孩的心裏添加了一層陰影,不知何時就會如一座巨山狠狠壓下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因為身負奇特的藥性,幽桑生長速度比尋常孩子快很多,心智也成熟如成人。

畫竹從東擎國趕赴尤和國,幽夜就把才會說話的幽桑扔給她照顧,可以說小沐幽桑這對難兄難弟在畫竹心目中不亞於自己親生的孩子,她每次看著幽桑在幽夜麵前不得喜歡,心裏也有一根刺紮著,很是不忿。

每一次見過幽夜,知道幽桑受不了幽夜的嚴加管教,回來自己小院就跑得不見蹤影,畫竹固然擔心也有意沒去打擾小孩子自己一個人靜靜。

這會兒,幽桑八成又是跑到某個犄角旮旯發泄去了。

在院子的另外一邊,假山叢林,幽桑自小就喜歡來這裏玩,隻是因為傳聞中都說他身有怪病,宮裏麵也沒人願意陪他玩。竹姑姑倒是可以陪他,但是大人和孩子之間的代溝太深,他有時候別扭起來也蠻不好意思的,久而久之兩人就有默契得不在這個時候一起。

眼下,明明聽到竹姑姑又在到處找他了,幽桑心裏難受,亦是不想竹姑姑也跟著難受。

小小的身軀窩在一座假山山腹中,不時還可以見到抽泣帶來的顫抖,要是畫竹看見必定心疼得直喚心肝。

“為什麼父親不喜歡我。”三歲會說話以後,幽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這一句。

娘親生下他,無端端丟了一段記憶不說,父親嚴厲喝止任何人在娘親麵前提起,他就更不能知曉內情。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打娘胎帶來的怪病,在蕭叔叔他們口中就成了一種很厲害的奇毒,從前侍候在他身邊的人不是怠慢就是故意奚落嘲諷他,他人小不能說,卻都記下了。

還在繈褓的時候的記憶早已模糊不堪,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那般頑劣得傷害了母親。

他永遠記得父親那般冰冷嚴酷地對他說,要早知道他會中奇毒,早知道他在繈褓的時候就會傷害罪親近的人,打死也不會讓他出生,這般話深深傷害了年幼的幽桑。

他時常憂傷,有些時候也自嘲父親起的名字應景。

一直在山腹裏自怨自艾半晌,幽桑慢吞吞地站起身,拍了拍無意間沾到的灰塵。

一抬頭,一道鮮紅的身影從假山上飄下,英姿颯爽地道:“小幽桑,我來看你了。”

“慕蓉姑姑。”幽桑的雙眼一亮,看著已經嫁為人婦的席慕蓉,小臉上難得揚起笑容。

席慕蓉憐愛地撫摸著他的額頭,“我都聽說了,你爹又責罰你了?真是的,當年小沐如此淘氣調皮哥都沒說什麼,怎麼到你這裏如此嚴厲,當年的事也不能怪你。”

這些話從小的時候聽到現在,幽桑的耳朵都快起繭了。

他自是知道在自己之前有個哥哥存在,而且在娘親賭氣帶著竹姑姑和大哥離家出走的時候,父親懊悔自責大海撈針一樣尋找了五年,到後來好不容易找到母子,異常珍惜。

他本該是在父母的無比期盼下誕生,受盡大哥沒能享受到的寵愛,可誰知天有不測風雲,自從知道他有怪病會隨時發病傷到身邊人,父親在他三歲之前無法自控時不惜無情地隔離了他和娘親,他是有怨恨,但是想到那個無緣見的大哥,心中又充滿慶幸。

大哥小小年紀與父母失散,五歲前泡在娘親的寵愛中,五歲後生死未卜渺無蹤跡,肯定要吃不少苦。可他,頂多被父親嚴厲要求有時無視,其實也能得到娘親愧疚的關愛還有竹姑姑等人的心疼,比大哥不知好了多少倍。

安慰好自己,幽桑堅強地擦掉眼淚,問席慕蓉。“慕蓉姑姑,這次你能在尤和國呆多久啊,能不能再多陪陪桑兒再走。”

“哈哈,桑兒這麼粘姑姑,姑姑怎麼會讓你失望。”席慕蓉笑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心中歎息,她是當年知情後一力勸阻哥哥隔離嫂嫂和孩子的人,可惜哥哥心意堅決,他們這些親人好友如何規勸都不願意聽,再加上蕭宸瑨一時半刻找不到辦法從根本上解決孩子發瘋失控傷人的事,哥再補充說要是有人再看孩子可愛,單獨相處下出事,那是大家都不願看到的,一來二去眾人無奈同意了。

他們都是欠了這孩子的,孩子何辜,打娘胎就受了苦遭了罪,出生後還被嫌棄。歸根到底要不是他們和組織作對,要不是孩子出生在這樣的家庭,絕不會如此悶悶不樂。

“上次我來你就說想出門看看外麵的世界,這次蕭大夫來給你看診,結果好嗎?”

幽桑乖巧地點點頭,“蕭叔叔說我的情況已經很穩定了,我能自覺就不會發作,以後也不用擔心我會傷到別人……姑姑,我覺得自己真沒什麼異常,為什麼大家如此怕我?”

席慕蓉被孩子說得啞然。

要不是五年前親眼所見,誰又能相信繈褓中的孩子,那麼柔軟的手能造成如此可怕的傷害。“你也知道你父親他們很忙,時時刻刻都得防止壞人對付大家,而你現在這個病便是他們一手促成,我們生怕你暴露在外人眼前就會遭到利用。”

她也隻能希望孩子早慧,了解這事,減少點怨氣。

幽桑不笨,繼承了幽夜和沐梓禾的聰慧,他一下就明白了席慕蓉說的意思。

垂下頭,情緒低落了起來,似乎父親還不打算讓他和其他孩子一樣正大光明生活。

“桑兒不要氣餒,我們一直在為你努力,蕭叔叔每次來都有勸你父親對你要求寬鬆些,說你病情能控製了,相信到你今年壽辰之前就能解禁了。”

“謝謝慕蓉姑姑,請你幫我謝謝蕭叔叔。對了,我聽竹姑姑說慕容姑姑和舅父要有個小寶寶了?”幽桑眨巴著惹人憐愛的眼眸,巴巴問道。

席慕蓉聞言先是忍不住偏頭,隨後抱起他笑得燦爛無比。“是啊,你個小鬼頭,還真是八卦。九個月後,你就要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高興不?”

“高興,這樣我就有玩伴了吧。”幽桑又巴巴地問。

席慕蓉更加開心地笑著點頭,“那是當然。等你解禁了,也有小弟弟小妹妹陪你玩了。”

“我要小弟弟……唔,還是小妹妹吧。”幽桑側著小腦袋,嘴邊杵著食指,道。

席慕蓉看了一眼自己還平坦的小腹,挑眉,“行,我們桑兒說什麼我就生什麼。”

到了用膳時間,席慕蓉就這麼抱著幽桑去大堂吃飯,正碰上一臉傻樣有女萬事足的沂南還有和他旁邊幽夜說事情的沐霖,沐霖一眼瞥到席慕蓉來了,微微一笑,頷首。

“慕蓉你都是懷孕的人了,別亂來,不然我會被大舅哥怪罪的。”幽夜隻消看一眼沐霖細微變化的表情就知道自家妹妹來了,但是一個目光都沒給他五年前十分期待的二子。

席慕蓉注意到自家哥哥還是那麼嚴厲,對一個孩子擺架子,不樂意了。“哥!”

“進去一塊兒吃飯,知道你們來了,七兒特地親自下廚準備了你們愛吃的飯菜。”

幽夜麵色僵硬,好歹親手抱了一下幽桑,就交給身邊的侍從。

這已經讓幽桑很開心了,一邊巴巴望著難得來的客人,一邊小心翼翼偷窺自家父親。

這時候沐梓禾走出來迎接,看到幽桑眼裏就容不下別人了,伸手抱起幽桑,充滿母愛地問:“桑兒來了?那正好,我準備了你愛吃的白糖糕,糖雖多不黏牙,你飯後吃一些,回頭我讓畫竹再帶些給你。這次難得飯點來娘親這兒,不許裝假。看你爹幹什麼,這裏娘親說了算,關你這麼些年已經夠了,再關,難道我兒子就如此見不得人。”

說到後麵,沐梓禾已經對幽夜橫眉怒目,一副難以善了的樣子。

幽夜一看她這樣子就怯了三分,“七兒說的哪裏話,我不是說讓這小子隨時能來看你嗎,又不是故意圈著不讓來,是他自己膽小。”

他可不會說故意授意侍從擋著幽桑不讓來。當年沐梓禾被抓破喉嚨,縱使蕭宸瑨及時趕到施以救治,聲帶還是有所損傷,恢複了整整一年多才好。經此一事幽夜大怒,跟組織徹底杠上的同時也遷怒了幽桑,認為這小魔星就是組織的幫凶。

幽夜先後和沐家人蕭宸瑨商量過,最後都同意他隔離母子的行為,幽桑就被他無情隔離了,挪遠了,再沒機會傷害娘子的同時也不會再把目光一直轉向孩子忽略他。

當然後者才是幽夜真正目的,安小沐那樣的有一個就好了,第二個孩子將會享受無盡的好處,小的時候就不要那麼粘人一個勁兒賣萌讓七兒眼裏隻有他沒有自己了。

所以見到就覺得這小鬼會“從中作梗”,害得夫妻都不能親熱。幽夜也不是沒有怨氣的,他也強著,想大兒子和自己分離五年,那小兒子這邊也不該厚此薄彼。

誰知幽夜這個決定卻叫他後悔了又五年,在知道二兒子身中奇毒,沐梓禾日日擔心夜不安寐,幾個月時間就瘦的脫了形,叫幽夜不敢再虐待繈褓裏的孩子。後來因為仍舊擔心,沐梓禾打死不讓幽夜近自己的身,憋屈了幽夜五年,反而加深了沐梓禾對兒子的思念和愛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就是現在的幽夜。

說到底,就是私心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