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難道你要行伊霍之事嗎!”淩天爵劈頭蓋臉罵道,怒極之下還掀翻了桌案。
這是張閣老第一次看見當今聖上大怒的景象。
先帝就算再跋扈,對著老臣再不耐煩也頂多應付應付,不像皇上一樣喜怒形於色。
雖然喜怒形於色的皇帝都好掌控,可眼下這個皇帝的變法施行的轟轟烈烈。
他就算代表了世家的利益也不敢撩虎須,太過得罪於他。
隻是張閣老都已經和神秘的組織聯手了,他也沒有後退的餘地了,隻能硬著頭皮上。
說是可以擺平朝野的輿論,擺平當今皇帝,可這段沉寂的日子還不是為了緩和嗎。
張閣老當著旁人麵可以氣勢洶洶,當對著皇帝,那氣勢自然就萎頓了不少。
別看他說的理直氣壯,現在腿腳都麻軟不堪,根本不敢看淩天爵的臉色。
淩天爵是憤怒,這些老臣倚老賣老他都受夠了,進行變法是為了國家!
他們倒好,世家綁成一團,官官相護欺上瞞下!
現在,還敢公然威脅他?綁走了小沐,為的就是逼他妥協。
說真的,如若不是清楚這些世家出身的老臣不可能明白幽夜對他的意義,那他一定會以為這些世家故意針對幽夜,綁走他兒子兼自己的義子,存心要給點顏色。
不過淩天爵同時也是最清楚不過,幽夜進宮是多麼隱秘了。
有心人即便查也查不出他和自己交往過密的證據,可不就隻能憑空臆測。
說什麼不相幹的人,小沐最相幹的不就是他的爹娘嗎,自己也隻是個幹爹而已。
想來想去,淩天爵就是怒氣消不下去。
“張閣老,你是三朝元老,你怎麼能幹這麼糊塗的事。”
“皇上,臣是有一說一的,您與其理直氣壯質問臣,怎麼不去質問宮裏那些妖人。”
“他們根本沒有迷惑我,是你們胡亂揣測,大膽!”淩天爵怒喝。
張閣老終於忍不住,腿一軟,倒在地上,跪伏著。
淩天爵卻一點沒想著給他留什麼麵子。
什麼麵子裏子都在這老東西說綁架了小沐之後,全都沒了。
撕破臉了還能講君臣之義?笑話!認個義子都被這些世家唧唧歪歪,古往今來又有多少皇帝死在世家手裏。果然任憑世家坐大就是錯誤的!
變法何錯之有?這些挫折冒頭了就給他鏟平。
隻是……小沐的安危不能不顧。
淩天爵知道張閣老膽子比較小,所以決定先行恫嚇一番,或許不用他費太大力氣追查就能從這老兒口中套出什麼來。
“張閣老,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應當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張閣老趴在地上瑟瑟發抖,“老臣的確是為了皇上著想啊。老臣動了皇上的人,也不是想為難皇上,隻是想更有力地勸諫皇上,以免皇上走入歧途。”
“歧途?綁架一個孩子算什麼歧途。”淩天爵一甩龍袍袖擺,氣急反笑。
張閣老想了想,說:“皇上若不是被妖人迷惑,怎麼在宮裏藏著一個孩子。”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淩天爵看著他,冷冷道。“隻是一個孩子而已,朕說那是朕的義子你相信嗎,既然不信我說了又有何用。再者,朕不但是皇帝也是人,憑什麼宮裏發生的家事你們這些世家老臣還要摻合一手。我算是明白了,世家不能留。”
張閣老萬萬沒想到他的勸諫到最後勸到了馬蹄子上。
他眼睜睜看著淩天爵臉上全是怒色,知道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勸服他。
頹然歎氣,張閣老顫巍巍走出了禦書房的大門。
他走出去之後臉色變了變,想想還是得從那孩子口中知道皇上的弱點才行。
最好上奏一本,當著早朝那麼多大臣的麵,逼皇上聽進勸諫。
世家不該留,那麼開國皇帝又是如何開創盛世的?沒那麼多世家撐著,一個國家早已經岌岌可危。
張閣老固執地以為自己是對的,出宮就直奔他那個同夥的住處。
張閣老去的時候,剛好那位大人不在,他隻能憋屈得坐在那裏幹等。
過了怔怔一炷香的時候,一身黑衣勁裝的男人來了,看見張閣老也不覺得奇怪。
他施施然坐下來,自己倒茶品了品,看得張閣老滿臉不豫。“我說黯鵬大人,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悠閑的起來!”
“不悠閑還能怎麼,急得像火上螞蟻似的,也不怕失了分寸讓人笑。”黯鵬張嘴說的話讓張閣老下不了台,他陰鬱地看著這個黑衣男人,心有忌憚隻能吞下惡氣。
“我今天進宮找過皇上了,皇上護著宮裏那些人,不好辦。我在想,最好能從小孩子嘴裏知道皇上的弱點,才好行事。黯鵬大人,你有沒有什麼好的建議,畢竟孩子在你那裏。”張閣老憋屈地說。
黯鵬放下了茶杯,老神在在。“隨便你怎麼樣用計。不過我想要提前和你打個招呼,那孩子的武骨很好,我收為己用了。”
張閣老瞪得眼珠子差點蹦出來。“你說什麼!孩子被你占為己用了。可惡,明明說好的,我們幫你們的人進宮,你們幫我們帶來皇帝的軟肋。”
“是啊,那孩子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嘛。”黯鵬說得自然。
張閣老差點吐出一口老血,“簡直欺人太甚你們。那孩子好歹是我們一起合作帶出宮的,凡事風險都是我們承擔。你們倒好,輕飄飄就帶走人,讓我們什麼撈不著。”
“誰說的。你不就是要皇帝的軟肋嗎,這個孩子並不是,充其量是個義子而已。再說,你沒發現這孩子和皇帝一點不像?別多做臆想了,與其怨恨自己人,還不如把眼光放長遠,專心對付皇帝。”黯鵬慢慢說道。
張閣老猶豫了下,也覺得他說的很對,情緒穩定下來。
緊接著他就提出要求,讓黯鵬作為彌補的代價,去宮裏探查一番。
黯鵬心中十分鄙視這老頭倚老賣老,麵上還是點頭答應了。
進宮而已,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至於這老頭急於求成,他就不想遂了他的意。
“我今晚就入宮一趟,你放心吧。現在時辰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
黯鵬擺手送客,張閣老被他不尊重的手勢氣了個倒仰。
等出門的時候,他坐在自己的官轎裏,心裏也是對黯鵬的態度忿忿。
他在南淩國是三朝元老,何等尊榮,今日皇帝再生氣都不敢處置他。一個比自己孫子大不了幾歲的黃毛小子,就衝著他裝神弄鬼的本事,敢藐視他?
張閣老氣悶之餘,心裏狠狠道:總有一天讓那小子好好嚐嚐厲害。
介時,那組織多麼神通廣大也甭想從他手裏撈人。
是夜,月色被濃濃的烏雲蓋住,隻透過依稀朦朧光線,大地一片暗沉。
唯有皇宮某處燈火通明,一看就醒目。
今夜的風很大,眼看著要下雨的征兆。
黯鵬滿心不以為然,悄悄潛入宮中,直奔燈火通明的地方而去。
會客大廳裏,四個人相對坐著還在愁眉苦臉,想安小沐在哪裏。
淩天爵想起早朝之後張閣老的妄言,一開始不忍對幽夜他們說,也慚愧麵對他們。當知道真相。隱瞞還是痛快說出來,這是個兩難的選擇,淩天爵現在就被難住了。
“喂,今天一晚上吞吞吐吐的很討厭,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嗎。”
蕭宸瑨因為童年時的際遇,對人觀察力很強,察言觀色都是基本功。
他就坐在淩天爵旁邊,這家夥臉色變幾下他都清清楚楚。
他本就是一個喜怒表現在外的人,所以毫不客氣地戳穿了淩天爵的隱瞞。
見眾人都衝他看過來,淩天爵實在沒法,隻好坦白。
一聽張閣老白天找上淩天爵,又是威逼又是哄勸的,沐梓禾拍案而起。
“太過分了,無論怎麼爭權奪利,我家小沐是礙著他的眼了嗎。”
幽夜尤其自責,“怪我,要不是我建議天爵肅清朝堂,根本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早該想到的,那些老臣比什麼神秘組織還要難纏。這些人,會以各種為國家為皇帝想的理由強迫人做選擇,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非要站在他們那邊為止。”
淩天爵為難道,“如果換做無牽無掛的時候,我大可以跟他們鬥到底。可現在……小沐明顯在他們的人手上,我一點不敢輕舉妄動。怎麼辦?”
“那個什麼張閣老家的地址給我,我親自去會會他。”蕭宸瑨直接道。
他雙手垂在膝上,手裏一晃就多出很多醒目的五彩藥粉。
淩天爵一看大驚,“你可別亂來。張閣老在朝中威望甚高,不然世家大族也不會聯合起來推舉他擋在我麵前。我是擔心,小沐成為他們手中的籌碼,不會得到善待。”
“這樣,我親自走一趟。”幽夜說。
他剛說完,眾人還沒表態他和沐梓禾就突然色變。“有人竊聽!”
會客大廳外的漆黑夜幕裏,果然有一道身影閃過。
幽夜和沐梓禾想也不想就去追,淩天爵和蕭宸瑨也緊隨他們腳步。
隻可惜沐梓禾和幽夜來不及追上男人,那人就扔下一枚煙霧彈離去了。
幽夜用內勁,強風吹走煙霧都來不及,隻能看見一個高大的背影在夜幕靈活地穿梭,不一會兒就徹底消失。
“是個男人,這個男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