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躺好。”
顧讓二話不說，直接給手機關了機，然後丟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聽到這句話，看到他的動作，蘇若就覺得大難臨頭，今天這事是不好過去了，她完蛋了。
本來還想狡辯兩句的，但是一看到顧讓的表情，所有話都說不出口了。
她慢吞吞地直起身子，姿勢從跪坐重新變成了依靠床頭。
其實說句實話，她平常整天什麼都不怕，有時候還要使點小性子，無理取鬧一下。
她知道這都是顧讓在寵著自己，大多數時候，他就笑著看她鬧。
但是真的碰到原則性問題，看到他的臉真正放下來的時候，蘇若還是怕的。
現在的氣氛就讓她不安，所以她選擇主動示好討饒。
但明顯，今天顧先生要好好跟她聊一盤天，並不接受她的任何諂媚。
半分鍾之後，炮筒架號。
“你可是真行啊蘇若，從小到大，都這麼正義感爆棚，什麼事都要插上一腳，看任何不公平的事，內心就開始憤慨對吧。”
蘇若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安靜的不說話。
顧讓一肚子的火在看到她的臉之後就無處可發，於是當即轉身走到窗戶邊。
他雙手插在腰間，看著下麵的萬家燈火，醞釀著心裏的情緒。
今天這事絕對不可能這樣算了，不給她立點規矩，她還真的拿自己當鋼鐵俠，想要拯救全人類呢。
過了半響，他重新轉過身，周圍的氣壓低的可怕。
“熱心市民，你能不能想想你自己？能不能想想我？”
蘇若覺得病房裏可能沒開空調，不然她怎麼會冷的打冷顫。
“我……不是沒事嘛……”她小聲嘟囔了一句。
不說還好，一說立刻就撞槍口上了。
顧讓指著她包著紗布的手，咬牙切齒：“這叫沒事？好，那萬一要有事呢？你是鐵打的，刀槍不入啊？”
他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感覺跟鋼鐵俠杠上了似的。一直在重複鐵這個字。
顧讓壓著嗓子問道：“這是第幾次了？”
蘇若沒搭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她真的在很認真回憶，這是第幾次。
想了想，好像她的人生也沒有遇到過比這更驚險的事了，除了高一那年救顧郴。
然後很快，顧讓就開始幫她回憶起來。
“你高中之前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熱心過其他什麼事。就說說從高中開始以後到現在的事。高一，救人差點沒命，休學一年，回來還要重讀高一，留了整整兩級。到拫州學院之後，熱心的到處拯救失足少年，又是初中部又是帝社，搞得自己在學校差點被別人孤立，又差點被開除。還有自己班裏的同學，在校門口差點被人家打，食莊也被人砸掉。今天又是這麼一出，我的心髒不是肉做的，可以每天讓它提著是吧？”
顧讓已經看過事發時候的視頻了，當時行凶者突然闖進鏡頭裏，現場響起一片驚呼。
周圍很多人在驚呼中都選擇的是後退，隻有蘇若一個人丟了話筒直接先把陳碧茹拉了過來，然後三個人全都摔倒在地上。
顧讓根本不敢想，如果那個男人動作快一點或者角度偏一點會怎麼樣？如果摔倒的時候，那把刀正好戳進去會怎麼樣？如果那些警衛來的慢一點又會怎麼樣！
已經好多次了，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蘇若永遠鎖在房間裏，鎖在自己身邊，一步都不讓她出。
蘇若聽他說了這麼多，雖然還是害怕但同時心裏也是暖烘烘的。
她伸手抓住了顧讓的一根手指。
顧讓原本是想狠一點甩開的，但是一低頭發現她伸的是受傷的右手，頓時不敢動了。
“可是你換一個角度想，如果我當年不這麼熱心，不這麼多管閑事，我是不是就不能來拫州學院了？是不是就做不成學生會主席了？是不是就不會認識你了？”
蘇若原本是抓著他的一根手指，然後漸漸得寸進尺改為抓兩隻，最後話說完之後，已經變成抓住了他整隻手。
顧讓垂眸看她，眼裏的寒意有褪去一些，但總體來說還是讓蘇若心慌。
“你還覺得自己特別有道理是吧？”
蘇若忙不失迭搖頭：“就是，那你想想看，我差點讓誤入歧途的人變好了，讓南北找到了夢想，讓我那個想自殺的同學及時回頭，這些不都是好事嘛！”
這下輪到顧讓不說話了，他低著頭，就這麼靜靜看著蘇若，表情很嚴肅，非常嚴肅。
蘇若覺得，自己好像又把顧讓今天想要表達的主旋律給搞偏了，但是沒辦法，還是得硬著頭皮講下去。
“而且……這個世界上有些事總得有人來做吧？馬丁尼莫拉說過，當他們來抓工會組織者的時候，我沒有站出來反對，我想我反正不是工會的人。當他們來抓猶太人的時候，我沒有站出來反對，我想我反正不是猶太人。當他們來抓天主教徒的時候，我沒有站出來反對，我想我反正不是天主教徒。後來，當他們來抓我的時候，已經沒有人能站出來為我說話了。人，不能因為害怕，就放棄去一些有意義的事。你想每次出事的時候，那些逆行者們不害怕嗎？可是他們仍舊往前衝，對不對……”
顧讓現在估計快要被她給氣死了，但偏偏手心還有一隻柔弱無骨的手，正在就悄悄的把自己的手指嵌進去，想要變成十指相扣的模樣。
不過，他沒讓她得逞。
“蘇若，我希望你能明白，我這個人很自私。”
這個世界上當然有很多東西都需要有人來做，但他不希望蘇若去做那個偉人。
他甚至貪婪地想著，這個世界上任何的危險都能遠離她。
今天換做是他站在台上，他也會義無反顧衝過去救陳碧茹。當年在拫州學院的時候也一樣，南北被冤枉，他也在拚命找證據，甚至還被劃了一刀。後來在找那個想要自殺的女生的時候，也差點跟她一起從高樓上滾落。
這些都衝著他來，沒有任何關係，但他不希望蘇若去冒險，那樣的後果他承擔不起。
他的自私永遠隻給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