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機，蘇若才發現自己心跳的厲害，本來是冷的要死，這麼一會腦門竟然熱得出汗了。
她連忙從顧讓懷裏退出來，低著頭小聲道：“好了。”
“走。”
顧讓的情緒沒什麼起伏，拉著她就往建築工地裏走。
這是一個三層再造的工地，占地麵積很大，還沒完全造好，牆外還裸露著一些鋼筋。
蘇若進去的時候，隱約在外麵一塊木板上看到了一個啤酒罐子，瓶身是凹進去的。
有了屋子的遮擋，外麵的雨總算是沾不到了，蘇若瞬間感覺要暖和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通往上麵兩層的樓梯在最左邊的角落，顧讓在前麵開路，蘇若緊跟在他身後，兩人都盡量放輕腳步，走的很小心。
剛到二樓的拐角，安靜空曠的建築物裏就傳來一陣悠長的啜泣聲。
蘇若腳下一軟差點沒從樓梯上滾下去，她緊緊拉著顧讓羽絨服的下擺，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來到一個一片漆黑還未完工的建築工地。
那哭聲還在繼續，並且越來越清晰，很明顯是從三樓傳過來的。
“是她吧？”顧讓轉身用很輕的聲音問道。
蘇若心有餘悸的點頭：“應該是吧。”
確定二樓沒人之後顧讓就放心了一點，用手機電筒照亮前麵的台階。這個地方還在造，周圍沒有一點遮擋，要是不小心踩空就出大事了。
越靠近三樓，哭泣的聲音就越明顯。兩人終於走上最後一級台階，同時在三樓的張冰婷也發現了他們。
蘇若透過手電筒的光，看到三樓空地中央有個人迅速站起來，與此同時傳來一聲質問。
“誰！”
“張冰婷，你給我站在那！”
聽到那個聲音，蘇若心頭懸著的那塊大石頭瞬間就落了地，同時迅速從顧讓身後走出來，衝著她就喊。
張冰婷詫異的站在原地，手電筒的光照下，身子和邊上的啤酒罐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
外麵是淅淅瀝瀝的雨聲，空曠的三樓一片沉默。
蘇若看到她身後不到一米就是邊緣，從這裏掉下去的話不死也得摔成植物人。
“你過來！”她厲聲開口。
張冰婷這才醒悟過來，腳步卻是往後一退，動作威脅性十足：“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她找了好久才找到這麼一個地方，完全沒想到會被他們找到。
看到她的動作，蘇若嚇得心髒都快要從喉嚨口跳出來，緊張的雙腿打顫：“你聽話，現在趕緊過來，跟我們回去。”
“回去？回哪裏去？”張冰婷又是哭又是笑，“回學校被所有人嘲笑嗎？讓他們指著我的脊梁骨笑嗎？”
“誰笑你了！”蘇若慌得聲音都澀了，張冰婷站在邊緣的身子看上去搖搖欲墜，驚險極了，“沒有人會笑你，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無辜的，這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麼要懲罰你自己？”
“你不用安慰我，早上我自己都看到了。”張冰婷拚命搖頭，早上從公交車上下來，被那群人圍住之後，她看到周圍人的神情和態度，一清二楚，每次想起來就覺得要瘋了，“那些傳單，那些橫幅，那些話，他們都聽到了！”
“那又怎麼樣？”蘇若的雙手緊緊握成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動聲色的朝她靠近，“你隻在乎那些人的看法，有沒有在乎過整個高一二班和你媽媽的感受？你自己不也知道，她是被騙的，是受害者嗎？那些人說的內容全都是假的，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大概是聽到媽媽兩個字，張冰婷愣住了，在她猶豫中，蘇若和顧讓都快速朝她靠近。
隻是還沒走兩步，她突然又抬起了頭，猛地往後一退：“學姐，你不要過來！”
“你站在那！”
蘇若幾乎是吼出來的，最後一個字都破了音，巨大的聲音在空曠的建築工地不住回蕩。
他們兩個都停在原地不敢在靠近一步：“你站在那裏不要動，我也不過來！”
她看到地上橫七豎八的啤酒罐，才想起張冰婷應該喝了不少酒，所以會很容易衝動，現在的她很危險。
“你怎麼能這麼自私？就考慮自己的感受？就考慮別人的目光？你的人生是為你自己過得，你管那麼多別人怎麼想的怎麼樣？而且事情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和你媽媽都是被冤枉的，那些人也被警察抓起來了，你們可以告他們誹謗，讓他們道歉說清事情原委。這明明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啊？你為什麼要跑為什麼要躲起來？你這麼做，傷害的都是那些關心你的人啊！整個高一二班不顧一切衝過來，甚至冒著被學校處分的風險跟他們對抗，我摔得頭破血流，這些你難道都看不出來，我們這整個班級對你的關心嗎？還是說你從來都沒有融入過高一二班，根本沒把我們當朋友？”
“不是的……”
“不是的，你還要這樣做？關機離家出走，讓我們滿世界找你？你看看你的手機吧，看看班級群裏有多人少人在關心你？為什麼你隻在乎那些詆毀你的人，卻不想想我們這些關心你的人的心情？我們有多著急有多害怕？”
“對不起……”張冰婷看來真的喝了不少酒，講話也有些大舌頭起來。
蘇若感覺到她的情緒有鬆動，忍不住加足馬力，同時將手中的電筒照向邊上那一堆空酒瓶：“你看看你自己在幹什麼？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喝這麼多酒，有什麼用？能讓時光倒流還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你現在要做的不應該是振作起來，為你被冤枉的媽媽爭一口氣，讓那個渣男一家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嗎？你媽媽就隻有你一個女兒，你都不站在她那邊，還有誰能幫她？乖，過來，跟我回去。”
她朝她伸出一隻手，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明顯在顫抖。
不是因為冷也不是因為氣憤，而是緊張害怕和不安。因為在另一邊沒有被光照到的黑暗地方，顧讓正向一隻貓一樣悄無聲息的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