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夢境逃離倒計時六十二

高處的身影一動不動,宋恕並沒有幫忙的想法。

或許這奪命的海浪也出自他的手筆呢,唐玉斐苦笑。

不過她還不打算放棄,正如她所想,海浪過一陣就會消停,隻要他們能挺過去,哪怕是盡可能的離海岸線更近一些,說不定能遊到對岸去。

唐玉斐死死拽著梁添,拚命往高處飛,而梁添僅剩的半邊翅膀同樣努力扇動,在浪牆之間,他們渺小無力的令人心驚膽戰。

但腰上的傷一直往外滲血,唐玉斐四肢發麻,覺得自己隨時能一頭栽進海裏去。幸虧在她就要力竭時,陶月和圓臉小男孩終於趕來,一左一右拉住了她和梁添。

身體瞬間卸力,就連胳膊都軟軟地垂落,絲毫提不起勁來,此時的唐玉斐已經完全是靠著背後的翅膀和陶月的力量在飛行。

“玉斐,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要到對岸了。”陶月雖擔心梁添,但她發現唐玉斐的狀態更是不對,她的臉蒼白到不像話,眼瞳都有些失去焦距,陶月一陣駭然,慌忙喚她。

似是又想起什麼,陶月焦急地四處張望,喃喃道:“阿恕呢?阿恕在哪裏?”

唐玉斐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她實在太疼太累了,卻看到眼前一層海浪竟生生又拔高了無數,幾乎遮天蔽日,如同海神憤怒的咆哮,將所有人都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隻能眼睜睜看著海浪席卷而來,臉上是絕望。

轟隆一聲響,海浪如山嶽傾塌,隨後萬籟俱寂。

海麵逐漸平息、恢複寧靜,碧空如洗,萬裏無雲,幾隻海鳥飛掠而過,一點看不出方才這裏經曆過什麼。

宋恕停留於半空,潔白翅膀安靜地扇動,陽光落在他漂亮精致的麵孔上,美好的像降臨人間的丘比特。

如果剛才的災難不是出自他的手筆的話。

......

唐玉斐猛地咳嗽兩聲,嗆出好幾口水。她渾身濕透沾滿泥濘地躺在海灘上,像條擱淺的魚,翅膀早已在海中化作羽毛被衝散。

梁添、陶月和圓臉小男孩都倒在不遠,他們陸續醒來,臉色皆是茫然,而其他的玩家竟都沒能抵達對岸。

耳朵混沌一片,幾乎聽不到聲音,唐玉斐摸了摸耳後,助聽器果然不見了。

所有人都很狼狽,唯有宋恕幹幹淨淨,他在唐玉斐掙紮起立的時候徑直將她橫抱起來往不遠處的電梯走去,動作算不上溫柔。

唐玉斐知道,他們能莫名其妙被衝回岸上是宋恕還沒想團滅,他神情很冷,看起來似在生氣。

兩人沉默不語。

距離遊戲結束恰好還剩一分鍾,梁添攙扶著陶月起來,又拉上圓臉小男孩,火速進了電梯。

“隻剩下我們了,但好在我們都活下來了。”陶月低聲喃喃,努力擠出一個劫後餘生的笑,卻比哭還難看。

梁添擁著她,兩人互相靠著取暖,僅有五個人的電梯顯得格外空蕩。

“隻剩五個人了呀,看來遊戲快要進行不下去了呢。”小屏幕開機,NPC的聲音回蕩在電梯內,她打了個響指,似乎是靈機一動,“不如我們休息會兒,來玩個好玩的吧。”

剛關上不久的電梯門再次打開,眼前已不再是汪洋大海,而是一個白茫茫的世界,有幾個黑影佇立於白霧中。

“這是我為各位準備的、用來休息的椅子,共有五把。不過,其中四把都是普通的椅子,唯有一把是由古希臘神話中的鍛造之神赫菲斯托斯所鑄造的王座,坐上去後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哦。”

“那麼這第十個遊戲就稱呼它為《赫菲斯托斯之王座》吧,不知道是哪個幸運兒會抽中呢。”

NPC說罷屏幕就熄滅了。

梁添等人有些絕望,此時的他們已是身心俱疲,甚至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但宋恕已經抱著唐玉斐邁步走出了電梯,他們也隻好跟上。

唐玉斐其實根本聽不到NPC說了什麼,她隻知道宋恕將她抱進了這個白茫茫的世界,她很快就看清這些佇立的黑影是什麼,是一把把精美漂亮的座椅。

它們皆由黃金打造,鑲嵌著美麗的寶石,椅子上有雕刻精美的花紋,是荊棘和玫瑰。

她有些不好的預感。

這時候的唐玉斐根本不知道梁添和陶月正警惕地看著四周,他們討論著該如何分配這些椅子,猜測萬一坐上那把王座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但白霧越發濃重,粘稠的如漿糊一般,唐玉斐覺得自己甚至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宋恕的臉。而宋恕走著走著,唐玉斐驚愕的發覺不知何時梁添等人都不見了。

宋恕抱著她走到一把椅子麵前,唐玉斐試圖掙紮,他的力氣卻大的出奇,狠狠將她按在了黃金椅子上,隨後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你想幹什麼?”唐玉斐倒是冷靜了,不動聲色地看著對方。她知道宋恕不懼怕任何遊戲規則,因為他就是規則。

“我現在可聽不見。”

話畢,唐玉斐發現這把黃金椅子上的花紋就像是活了一般開始流動,荊棘生長,玫瑰開放,它們竟真的從椅子上長了出來。

黑壓壓的荊棘纏繞過唐玉斐的手腳,順著她的四肢蜿蜒而上,尖刺劃破她的皮膚或紮進她的血肉,最後停留在她纖細脆弱的脖子前。嬌u0027嫩欲滴的玫瑰熱烈盛放,遮蓋了她因被荊棘劃傷流出的血,也蓋住那些危險的尖刺,營造出唐玉斐隻是被花叢包圍的假象。

美麗之下,隱藏的卻是致命的利刃。

唐玉斐覺得很疼,她若執意反抗,高懸的尖刺就會刺破她的脖子,紮向她的動脈。

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隻是靜靜看著,他光是站在那裏,就讓唐玉斐覺得比任何一切都要危險。

宋恕將不知從何而來的助聽器動作輕柔地替唐玉斐戴上,於是他的聲音也清晰地落入唐玉斐的耳朵:“這是專為背叛之人打造的黃金王座,就算是神被這些荊棘纏繞也會神力盡失,無法脫身。”

“你喜歡嗎?”

唐玉斐很想問他是不是有病。

她忍了又忍,擠出一抹冷笑:“要不你自己試試?”

“梁添應該死在第九個遊戲裏,可你寧可自己送死也要救他。”宋恕語氣冷冰,“唐玉斐,這讓我很討厭。”

“我隻知道梁添救過我,且不止一次,我沒理由放棄他。”唐玉斐的聲音同樣冷,“況且他如何死了,陶月會痛苦自責,更會失去繼續遊戲的求生欲u0027望,你難道能冷眼看著陶月去死?”

“姐姐不會死,她出去後可以慢慢忘記他。”

宋恕毫不猶豫,唐玉斐盯了他半晌,沒有回答,隻嗬了一聲。

她覺得好笑,明明宋恕才是這個世界裏情感最偏執的人,可他卻篤定的認為別人能輕易放下,這簡直是個悖論,就像荊棘和玫瑰原本無法共生。你所看到的美麗,皆是披著偽裝的尖刺。

陶月對他而言很重要,他要殺死陶月喜歡的梁添,他說喜歡他,卻用荊棘將她綁在這裏。

用這樣極端的方式,就算他得到他想要的,那也是殘缺的、破碎的。

到最後,他真的能心滿意足嗎?

“為什麼不說話?”宋恕擰緊了眉毛,逼問她。

唐玉斐不願看著他,這讓宋恕有些惱意,於是他捏著唐玉斐的下巴,強迫她同自己對視。

“你要怎麼做?殺了梁添,讓陶月和小誌離開,那我呢?”唐玉斐問他。

“留在這裏。”

“留到什麼時候?”

宋恕靜默了一瞬:“我在鏡林裏看到過你的一切,就算出去也不見得比這裏好,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世界。你喜歡山,我就給你高山,你喜歡海,我就給你大海,天上月海底珠,我都能輕易得到。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我能確定,隻要在這裏,我就無所不能。”

“是啊。”唐玉斐笑了,又似乎歎了口氣,“你甚至能用荊棘纏住我,甚至能隨時殺了我。”

“我不會殺你。”

“我有拒絕的餘地嗎?”

“沒有。”

宋恕隱隱覺得,隻要從這裏出去他就找不到唐玉斐了。

他不願承認,從遊戲開始到現在,他看清了其他人的偽善與純真、貪婪與無私,卻看不清唐玉斐,就連在鏡林內朝夕相伴的那十年,他也沒能真正走近她。

在他想要接近她的時候,她總是毫不留情離開。

他不給她機會,是因為她也從沒給過他機會,他絕不願重蹈覆轍。

“你放他們離開,包括梁添。”

宋恕盯著她,似乎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來。半晌,他冷冷一笑,唐玉斐身上的荊棘又緊了兩分,疼的她臉色越發蒼白。

唐玉斐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要不你還是讓我死在這裏吧,我很快就會失血過多而亡了。”

她說罷閉上了眼睛。

宋恕的臉上籠了一層陰霾,他鬆開捏著唐玉斐的手,她的下巴有個明晃晃的紅印子,襯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

直到唐玉斐發覺身上的束縛陡然一輕,荊棘消失,隻餘玫瑰。

她的身體也隨之脫力,卻倒在溫暖的懷抱裏,宋恕擁著她遍體鱗傷的身體,將頭枕在她頸間。

他們在黃金王座上、在玫瑰花叢中緊緊依偎,宋恕代替了原本的荊棘,狠狠抱著她,感受著她的體溫、她的心跳、她血液的流動,似乎要將她纏繞至死,將她化為自己生長的養料。

唐玉斐沒有任何動靜,於是他在她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感受到她在自己的懷裏因為疼痛不可避免地顫了顫,他這才心滿意足地鬆開。

“唐玉斐,你還是這麼狡猾可恨。”他貼在她耳邊,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