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空曠的走廊上,沈守意沿著早已熟知的路線往用餐廳不急不緩地走去,誰知耳畔突然響起一道帶著濃濃驚喜的甜美嗓音:“沈先生!”
沈守意微微一驚,隨即分辨出聲音的主人是誰。
“唐小姐?”
沒想到能先撞見沈守意,唐玉斐樂顛顛地跑過去,在他身前一米遠的距離停下:“沈先生,你是回來陪祖父吃飯的嗎?”
“嗯,唐小姐怎麼會在這裏?”沈守意循著聲音低頭向她“望”去。
“祖父讓我過來一起吃個飯,會不會打擾到沈先生?”幸好沈老爺子有意撮合她和沈守意,也特地給她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番,她總不能說是沈則行的主意。
聽得出唐玉斐的語氣有些忐忑不安,沈守意想到自己拒絕人家一個月便當的事,略有些尷尬,恐怕對方已經覺得自己是個冷漠且不好接近的人了。或許她有意為之前的事情道歉,倒顯得自己格外不近人情。
他隻能有些僵硬地點頭:“原來是祖父的意思。”隨即覺得兩人你一個祖父我一個祖父,像他在占小姑娘的便宜,沈守意抿了抿唇。
唐玉斐有意同他拉近關係,轉了轉眼珠說道:“沈先生,我不知道用餐廳在哪裏,你能不能帶我去?”
沈守意不再言語,隻是點了點頭率先邁步,唐玉斐趕緊像個小尾巴似的跟上。
小姑娘很乖巧,隻是安靜的跟在後麵不說話,走廊內唯有兩個人的腳步聲。可沈守意總覺得有些緊張,生怕她突然問起便當一事,腳步都有些亂了。
等兩人走到用餐廳的時候,沈守意才發覺自己額頭竟然出了一層薄汗,他已經許久沒有這麼失態過了。
唐玉斐沒有注意到沈守意的窘態,她的視線已經被用餐廳的坐著的四個人給吸引了。
沈老爺子和沈則行她事先見過,唯有一個目露威嚴的中年男人和一個長著狐狸眼保養得宜的女人是生麵孔,想必就是沈守意的父親沈維和他後媽卓欣了。
沈維的臉並不出眾,能力也是平平,隻不過也算是久居高位,透著一股嚴厲。唐玉斐不怕他,不留痕跡的打量卓欣。
許是刻意裝扮過,她看起來比沈維要年輕許多,眼角的細紋不注意看都發現不了。一頭秀發柔順順滑,穿著名牌套裙,隨手放在一旁的鉑金包更是價值不菲。隻可惜她的眼神總帶著挑剔之意,比起大家閨秀出身的沈夫人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果然,她在看到沈守意的那一刻就開始發難了,語帶不滿地說道:“守意,怎麼來的這麼晚,我們一家子都在等你。”
沈則行以慣用的溫和語氣替沈守意說話:“媽,哥眼睛不便,慢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讓長輩們等他這麼久,像什麼話。”卓欣不依不饒。
感情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唐玉斐看明白這母子二人的套路,立即從沈守意身後繞到前麵,對沈老爺子甜甜地笑著說道:“對不起祖父,是我耽誤了沈先生的時間。”
沈老爺子原本皺著眉毛要嗬斥卓欣,一看見她立即笑著起身:“怎麼不早打電話告訴我一聲?我好讓人去接你。”
“我怕麻煩祖父,誰知道沈家園這麼大,還是沈先生帶我過來的。”說著,唐玉斐偷偷瞄了一眼沈守意,眸中是濃濃的感激和笑意。
“好了,快坐下吧。”沈老爺子將唐玉斐的神態盡收眼底,樂見其成,於是趕緊拉她坐下,同時不忘讓沈守意坐在她身邊。
卓欣被人搶白,臉色很不好看地打量著唐玉斐,問道:“爸,今天是我們沈家的家宴,你讓一個外人過來幹嘛?”
“小玉兒怎麼是外人?我跟老唐家的關係還需要你來質疑?”沈老爺子冷哼了一聲,顯然對卓欣早有不滿,根本不在唐玉斐麵前給她麵子。
沈維也警告性地掃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說話了。卓欣恨恨地咬著牙,心中暗罵一句老不死的。倒是當慣了和事佬的沈則行見勢不對立即打圓場:“媽,是我通知玉斐一起來吃個飯的,況且玉斐也算不得外人。”
這話說的有些曖u0027昧,就連沈維都多看了唐玉斐兩眼。
“是啊,將來我要做你嫂子,當然算不得外人。”唐玉斐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矜持”二字怎麼寫,對沈則行露出可愛的虎牙:“不過祖父早就聯係過我了,還麻煩二少特地通知我一聲。”
唐玉斐格外加重了“特地”二字,沈則行的表情有些訕訕,笑容掛不住了。
沈守意執著湯勺的手抖了抖,灑了些在桌上,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若這時候拒絕她,小姑娘這頓飯怕是吃不下去了。
“沈先生,你的湯撒了。”唐玉斐湊過去小聲提醒了一句,溫柔體貼地替他擦掉了湯漬。不僅如此,她絲毫不在乎眾人的眼光不停地往沈守意的碗裏堆菜,嘴裏嘟囔著:“檸檬蒸桂魚你喜歡吃嗎?味道很不錯。助理說你不喜歡吃辣,你剛才夾的熏茶鵝我給你剔出去了,還有帝王蟹你不能吃的......”
饒是沈守意再淡然,此時也尷尬地臉有些發熱,他隻好無奈地低聲說了一句:“唐小姐,已經夠了。”他是男人,就算眼睛不便,讓一個小姑娘這麼細心照顧實在有些抹不開麵子。
沈老爺子看的開心,嘴裏還不忘囑咐:“小玉兒多吃些,別光顧著給他夾菜,守意你碗裏的東西都給我吃完。”
沈則行看著兩人的互動,臉色陰沉的都能滴出水來了,自沈老爺子壽宴那天起唐玉斐就變得很不對勁。分明之前厭惡極了沈守意,如今卻表現的判若兩人,莫不是祖父許諾了她什麼好處?
卓欣更是厭惡地瞟了唐玉斐一眼,對她那副大獻殷勤的樣子嗤之以鼻,實在不明白一個瞎子有什麼好奉承的。不過她也沒有忘了今天過來的目的,於是她看似不經意間提道:“爸,之前你說要好好磨練磨練則行,我看把沈氏剛進來的那幾塊地皮交給他打理就很好。則行這孩子能力一向不錯,肯定能給你滿意的結果。”
“那幾塊地皮對沈氏很重要,還不能交給則行。”沈守意放下筷子,淡地聽不出語氣。這幾塊地皮將來的價值不可估量,好幾個老狐狸明爭暗奪要拿下,他最後付出的代價不小,不能大方的拱手讓人。
“不過是幾塊還未開發的地皮而已,能值幾個錢?你是兄長,怎麼小氣到連這些都要跟弟弟爭?”卓欣語氣嚴厲地指責道,一邊對沈則行使了個眼色。
沈守意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堅決,沒有絲毫要鬆口的意思。
於是沈則行裝作不太在意地擺手道:“媽,要磨練怎麼都成,哥在沈氏這麼多年,肯定比我懂得多,他有他的道理。我看我還是先進沈氏做個小職員,從底層做起踏實的學。”他的話說的含蓄,實際上是暗諷沈老爺子偏心,這麼多年沒有讓他接觸沈氏集團內部事務的意思,反而將最重要的位置給了沈守意。
可毒辣如沈老爺子,怎麼會看不出他們的企圖,冷眼旁觀了一陣後轉而問沈維:“你怎麼看?”他目光淩厲,讓沈維無處遁匿。
眼看燙手山芋被扔給了自己,沈維思索了一陣,有些愧疚地看了沈守意一眼,最終說道:“爸,守意接管沈氏也已經這麼多年了,再這麼委屈則行,說不過去。”
就連沈守意都毫不意外他會幫卓欣說話,垂著眸麵上依舊波瀾不驚,仿佛根本沒察覺到父親的偏心。唐玉斐更是暗暗冷笑了一聲,打心底看不起這個沒能力又被老婆掌控的男人。或許同沈夫人多年前的伉儷情深他早已忘卻,如今連她的親生兒子都要欺負。
也是,一個守意,一個則行,孰輕孰重一看便知。
果然,沈老爺子滿眼失望,是徹底不對這個兒子抱有什麼期待了,更替心愛的大孫子委屈。可對方三人沆瀣一氣,他若是明著偏袒大孫子,或許會讓他們更加不滿。
就在沈老爺子為難的時候,本來悶聲不響吃飯的唐玉斐此時裝作好奇地說道:“我聽我爸說,那塊地皮是沈先生花了大價錢拍下的,為此沈氏付出了極多人力和物力,怎麼到了夫人嘴裏就不值幾個錢了?夫人不經商不懂也就罷了,難道連二少也看不出其價值麼?”
沈守意有些詫異,他沒想到這時候唐家的小姑娘會替他說話,還是這般......牙尖嘴利暗地裏挖苦,讓人有氣也不好對她出。他的唇角忍不住揚起微微笑意,默默地聽著。
“你!”卓欣怒目而視,就連沈則行的眼角都抽了抽。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那些地皮的價值?所以才更要讓老爺子鬆口!
唐玉斐徑直打斷她,抬頭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有些天真固執地看著沈老爺子:“祖父,連我都能知道那幾塊地皮不簡單,若是好好經營,將來一定能給沈氏帶來極大的盈利。況且二少不是說了嗎,沈先生在沈氏待了這麼多年,懂得比他多。職場上向來能者居之,不打感情牌。”
她神色認真:“我爸說了,沈先生一開始也是從底層學起的。二少既然這麼有能力,鍛煉幾年一定也可以像沈先生這麼厲害。”
沈則行這才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唐玉斐輕描淡寫幾句話直接讓他憋得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