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風孤月,沙塵漫天,一些寄居於洞穴深處、諸如蛇類、螞蟻、蠍子般的動物仿佛感知到巨大的危險即將降臨,早就開始遷徙。
越是生活在苦寒之地的動物,對即將到來的危機,越是有著極其敏銳的嗅覺,它們隻是被‘躲避災難’這一本能的生理反射驅使著,逃逸著。
任元浩艱難的執起刀劍,全身如同被撕裂般疼痛,真氣於每一處毛細血管瘋狂外放,整個人就像是一隻被紮了無數孔洞的氣球。
“小子,我佩服你的勇氣,但勇氣有時候會害了一個人,他會蒙蔽你的雙眼,讓你以為還有一絲存活、甚至是打敗我的可能,可惜,那隻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
柯爾汗的聲音越發空洞而冷厲。
“即使是虛無的希望,也總比沒有希望來得好,一廂情願也罷,愚蠢也罷,小爺我從不後悔!”
任元浩全身被有形的白色真氣包裹著,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火山口吐吞著的白氣。
“小子,你有著超一流的戰鬥智商,可惜了,你是我這一輩子,摧毀過的最強者,我會以絕對碾壓的姿態,抹殺你,那才是對你的最大的尊重。”
正說話間,巨大的黑色繭子如巨龍吸水般倒卷至天幕,黑沙儼然化作黑沙暴,朝著任元浩席卷而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任元浩根本不敢相信,一個人,竟能釋放出媲美自然偉力的黑沙暴,而且,那些沙子,絕非尋常之物,如果說沙漠是吞噬生機的地方,而那些黑沙,是將一切生機強製抹殺掉的湮滅之沙。
黑沙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就像是瞬間被剝奪了生機,任元浩手握一刀一劍,葬海流秘法的口訣不斷叩擊腦海。
‘無法無天,氣海倒卷,海,為水之最大容器,然人之真氣,與滄海相比,不過芥子比之須彌、滄海比之一粟,是以常人無法想象,亦是不敢想象,何以傾覆一海之容器,然既為容器,則必有滿盈,海之浩瀚,然則有界,有界則可傾覆,月之潮汐、海之斷裂,皆可使七海沸騰,吞噬天地,然,意念如月,而若要引動更大的月之潮汐,則以距離、速度施加於海,引力、牽引力暴增,至於某一臨界點時,海水則可倒卷,天地則可傾覆,是為葬海流……’
任元浩已然閉上了雙眼,碧海潮生訣中的葬海流一篇其實說得很明白,要想使得潮汐變得更加狂躁,覆滅一海,必須借助月亮,而這月亮,則是意念,距離越近,引力越大,公轉速度越快,則會將潮汐的威力催動到極限,因而,葬海流的終極秘法口訣,說到底,就是意氣圓滑,自為一體,跟修真中人提到的天人合一不同,這一招,是閉塞所有感官,將意念完全和自己丹田之海融為一體!
漸漸的,任元浩已經開始喪失五感,隻覺自己在不斷下沉,四周皆是足以令他窒息的壓力,而這種感覺,就像是置身於不見光的深海裏,皮膚每一個毛孔都承載著撕裂般的痛楚,甚至連呼吸都感知不到,所有的意識仿佛又和整片海域相連。
這種感覺玄妙至極,就好像整個人處在一種非生非死的境地,又或者與大海同化,腦子裏唯一還存在的念頭,便是拔刀拔劍!
隻不過,拔刀拔劍定會改變這一現存的狀態,而改變了狀態之後,自己肯定無法再度進入這種狀態,因此,他隻有一個機會,也就是葬海流秘法口訣裏提到的——臨界點!
他還在繼續往下沉,而越往下沉,意念深度也就越發深沉,每一處毛孔就像受到更加恐怖的擠壓,自己體內的血液,似乎也開始混入海水。
而這一發現,任元浩頓時明白那個臨界點是什麼了~
那是,生與死的邊界!
值得欣喜的是,那個邊界,任元浩已經能夠觸摸到了!
當他的所有所有意念轉為拔刀拔劍的瞬間,他的眼睛也在瞬間張開。
拔出刀劍!
刀劍利芒以平平無奇的姿態斬擊到麵前的黑沙之上,就像是暴湧的海水從天河倒灌,頃刻之間便將其覆滅!
黑沙中的人影呈撕裂狀態,開始瘋狂吼叫,撕心裂肺,而任元浩也在這一揮擊之後,全身爆射出一片血霧,丹田為之崩碎。
黑沙頓止,人仰馬翻,任元浩這一招平淡得就像是練習刀劍的初學者,對著爛木頭劈砍而出,可威勢之盛,氣勢之強,隻有真正的刀劍大師可能才能看得出來。
柯爾汗連哀嚎聲都沒有發出,便自黑沙之中覺醒而又湮滅,他那自稱為神的夢想,尚未成功,便被半路殺出的小子給生生阻截,而這時紫苑已然蘇醒,她發了瘋似的拍擊著被死命倒插在沙地裏的胡楊,聲嘶力竭的呼喊著任元浩的名字。
不知為何,那個倒在血泊裏的男人,此時就像是天幕中唯一的光,亦或是她隻能從這個地獄裏看到的唯一的光。
可這道光正在慢慢熄滅~
……
任元浩其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翹翹了還是處在係統的幻境之中,他隻知道,在這樣的環境下,他無法感知時間的流逝,雙手所能觸摸的地方,皆是冰寒刺骨的岩石,亦或是冰塊。
四周沒有光,肆意飆卷的凍氣像是一把把利劍般刺向他,他縮著身子,緩緩蹲下。
人或許對於黑暗的恐懼本身來自光明,如果一個人沒有見過光,便會以為全世界皆是黑暗,便無所懼怕。
任元浩也是凡人,對於黑暗有著天生的恐懼,他曾聽自家老媽說過,說人死之後,便會被閻王收了性命,閻羅鬼城,十殿閻君,人這一輩子所犯下的錯誤會決定你呆在哪一層,無人幸免。
因而,永歸於湮滅之地,即是永歸黑暗。
這時,一個聲音緩緩出現在他的頭頂。
“你是誰?”
任元浩咽了口唾沫,慶幸的發現自己居然能夠發出聲音。
“喂喂喂,你是要‘哲學三連問’了吧?好,我就是我,我又不是我,這麼回答可還滿意?”